欧阳彦秋冷眼瞧着这一切的发生,他当然知道,柳姨娘怕是心里有什么话要问,而那话怕是就是关于贺兰依依的,她想问,又觉得气恼,觉得应当是欧阳彦秋先向她开口才是,可是欧阳彦秋进门逗了沐雪大半天,看她铺床又是大半天,一句话也没说,这柳姨娘心里头有点子不是滋味,所以先拿那小翠出出气,也算是变向敲打欧阳彦秋。
欧阳彦秋是个心思剔透的,柳姨娘这么一来一回,他当然知道是在做什么,但是他还是没有开口解释,终于小翠的热茶送了过来,柳姨娘也是绷不住决定自己先开口问:“彦秋,这个时辰,沐雪要睡午觉了,让小翠带她回去睡着吧,你看她都蔫蔫的了,怕是再跟你玩下去也要玩着玩着睡着了!”
柳姨娘笑吟吟地说着,而后那小翠就得了柳姨娘的意思,将那小姑娘抱出了欧阳彦秋的房间。
欧阳彦秋见到房间里只有自己和那姨娘,十分有些不自在:“既然沐雪需要午睡,那姨娘必然也是要休息的,彦秋就不耽误姨娘休息了。”
欧阳彦秋起身要行礼,没想到那柳姨娘话锋一转:“我少休一会子不打紧,就是彦秋你还为告诉姨娘,你那未婚妻是怎么个回事?”
“依依她就是与我定下了婚约,等我手头宽裕了,怕是就得劳烦姨娘帮我们操办婚事了!”欧阳彦秋面露笑意,想着柳姨娘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闻言,柳姨娘故意压低声拉进好欧阳彦秋的距离,小声道:“彦秋啊,姨娘知道你也老大不小了,确实该婚配了,可是你也知道,你,受到了你爹的牵连,一辈子都见不得光,也就是姨娘能贴心的照顾你,谁让姨娘是你家的人了,照顾你爹还是照顾你都是一样的,可是现在你这把贺兰姑娘带回来,她若是知道——”
“她知道。”欧阳彦秋平静地说道。
“知道?知道你爹是因为什么落狱?知道你终身不能入仕?也知道欧阳家的这些糟心事?”
欧阳彦秋点了点头。
柳姨娘的目光闪了闪,而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微妙,似乎是有些不太利爽:“那这位贺兰姑娘倒真不是一般的姑娘啊。那你就忍心把这样的好姑娘拉入火坑吗?”
闻言,欧阳彦秋一怔,那柳姨娘又是说道:“她虽然知道,但还是愿意跟你回来,说明她认定了你,可是,彦秋啊,咱们这是个火坑,她入了门,怕也是一辈子也见不得光……我想着都是心疼的……”
柳姨娘这般识大体地说道,而后为欧阳彦秋倒了一杯热茶,热茶的吹起氤氲,模糊了欧阳彦秋的脸:“姨娘也是为了你,更是为了那个贺兰姑娘考虑,你再好好想想,省得耽误了人家大姑娘的名声,毁了人家的清白。”
说完,柳姨娘就站起了身,有贤淑地说道:“这几日姨娘会好生照顾那贺兰姑娘,你想好了姨娘就安排人将贺兰姑娘送回她自己的家去,定然不让她的名声受损,你放心。”
欧阳彦秋起身行礼道:“姨娘,劳烦你为彦秋考虑的如此周到。”
闻言,柳姨娘眉头似蹙不蹙地,幽幽地看着欧阳彦秋:“说什么呢,咱们都是一家人!”
言罢,那柳姨娘就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欧阳彦秋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从一开始的温和,逐渐变得冷鸷,瞳孔中的温度似乎也在那瞬间悄然变冷。
他当然知道柳红衣对他的暧昧态度,毕竟他如今二十,那柳红衣也不过二十七,不明就里的人以为那柳红衣有三十多的年纪,但其实她是故意打扮的老,也才二十七。
柳红衣被欧阳彦秋的父亲收入房中的时候她也才十几二十岁,而欧阳彦秋也不知自己那一直不近女色的父亲为何突然带回来一个女人,而从那时起这柳红衣就与他们欧阳家有了千丝万缕,摆不掉,甩不脱的关系。
当初柳红衣却因怀有身孕被他父亲提前送回了秋水镇,欧阳彦秋的父亲被关大牢,他也受到牵连成了本该被发配边疆的罪臣之子,后来他得到特赦,却终身不能再入仕为官……
当年他本不想年少离家,却因为柳红衣那个女人他不得不远走他乡,他把柳红衣当做姨娘,而那失去欧阳彦秋父亲依靠的柳红衣竟然对欧阳彦秋产生了别样的想法,那时欧阳彦秋还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被柳红衣吓得不轻,也顾不上别的许多,连夜就收拾东西,以外出行商为由离开了秋水镇,这么多年也鲜少回来,因为他害怕,害怕那个女人。
而这一次,有了贺兰依依这个看着柔弱实则彪悍的“未婚妻”在,欧阳彦秋觉得他应当可以借着贺兰依依的庇护,回到这个家中,重新去完成当初他只做了一半的事业……而没想到,贺兰依依的出现,竟然让欧阳彦秋从那柳红衣身上看到了一些些当时年少时没有发现的蹊跷怪异之处。
贺兰依依将自己的房间重新收拾了一番,总算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把东西东西堆回了那间已经焕然一新的房间里。
那个柳红衣觉得欧阳彦秋已经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所以对贺兰依依并没有过多的为难,甚至还在吃晚饭的时候,特意为贺兰依依多加了一条兰溪镇特色的蒸鱼出来。
而贺兰依依呢,虽然身体是南方人的身体,但是她的灵魂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的灵魂,她看起来柔柔弱弱,娇娇小小,但是对于某些事情的处理实在是不像是一个南方姑娘那般温婉,反而是北方姑娘那样豪爽霸气,见到柳红衣对她客气,她也回之客气,不过不得不说,那柳红衣做的蒸鱼是真的好吃。贺兰依依除了那一路上的颠沛流离,总算是吃到了一顿,丰盛舒适的美餐了。
贺兰依依在欧阳家的第一晚,就因为那房间里不知道那里出现的怪异声响闹得睡不着,那个声音微妙诡异,不像是普通动物植物或者是什么常见之物发出来的,就像是一种机械的摩擦声,扰得她十分的烦躁。
贺兰依依吧屋里屋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每一次她都锁定了某一处,那发出声音的源头就会突然消失,然后再出现的时候,就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让贺兰依依十分恼火。
翻来覆去睡不着,贺兰依依只好去找那欧阳彦秋去寻找解决办法。
而另一边,欧阳彦秋终于是在家里洗去了一身风尘,换上了他那身还算合身的长衫,把此前在奔波在外的那种短衫短褂子收了起来。欧阳彦秋一手抱着旧衣裳,一手用棉帛擦着滴水的头发,不紧不慢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欧阳彦秋的房间没点蜡烛,乌漆嘛黑的,但是他也不急着照亮,推开了那扇可以直接看到院子的窗子,借着窗外的月色,想要把此前从兰溪村带回的东西好好轻点一下,却没想到一股幽香酒气飘进他的鼻端,正在他脑子宕机的时刻,一个温软的身子就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欧阳彦秋手中的旧衣衫掉了一地,脑子“嗡”地一声,一个久远的记忆就在他的脑子频繁快速的闪现。
那是在五年前,他还是青涩少年,虽然是一身风尘从京城赶回了家,为了治疗妹妹欧阳沐雪的病,几天几夜没合眼,在外筹钱借银子请郎中,沐雪的病情刚有好转,也是在这样一个月色朦胧的夜里,一个女人爬上了他的床。
那时他惊魂未定,借着并不明亮的灯火依稀看到了柳红衣的面容,而今次,那如水的月光洒下,照亮了屋子里的人,银白色的月光里,还是那张让欧阳彦秋厌恶了许久的脸。
而现在的柳红衣似乎也是喝了酒的,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晕,醉眼也是迷离的望着欧阳彦秋,那张艳红的嘴唇似启未启,身形都因为那酒都变得娇软许多。
“彦秋,我害怕,你能不能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