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彦秋抱着欧阳沐雪来到秋水镇的灯会,不止是为了赏灯,也不只是待贺兰依依见当地的民俗特色,他其实一早就约好了“客户”,商谈他的生意。
而他并没有告诉贺兰依依这件事情,而是故意抱着欧阳沐雪七拐八拐提前甩开了贺兰依依,他实在试探,是在想要看看没有他在,那个莫名的贺兰依依会不会做些别的事情。
比如,给某些人通风报信……
欧阳彦秋不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贺兰依依以为,欧阳彦秋把她带回秋水镇就是已经信了她,但其实不然。
欧阳彦秋觉得,如果贺兰依依是故意接近自己,不若给她露出马脚的机会,省得他们互相藏来藏去,猜忌,浪费了大把时间。所以他是为了让贺兰依依快些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才把贺兰依依带回了家,只是有些事情,也在他的预料之外。
欧阳彦秋和秋水镇的李老板于那秋水河边的映日酒楼见了面,他这一次回来,虽说一是为了试探贺兰依依,但他也不只是试探贺兰依依,还有那些一直跟在他身边,或者说留意着秋水镇欧阳家的各方势力,他都想一次试了个干净。
他是欧阳正华的儿子,这么多年,他该好好面对当年父亲遗留下的问题,解决它,然后好好开始过他自己的日子。
他已经二十了,他也想停止他的漂泊,给自己的家一个温暖,永远不会有杀戮和危机的未来。
欧阳彦秋坐在映日酒楼的二楼,临窗的位置,打开的窗口,映着一条溪流,一排排花灯,还有那些在人群中穿梭的人儿。
他的瞳孔映着这美丽良夜的风景,一旁沐雪喝着欧阳彦秋为她新沏的茶,原本和哦云浅商谈事情的李老板,已经离开了酒楼,这一间精致的包厢里只剩下欧阳彦秋和欧阳沐雪两个人。
欧阳沐雪喝这茶水,一手拿着软乎乎糯叽叽的桂花糕,看着欧阳彦秋望着酒楼外的人群出神。
小沐雪凑了过来,小脑袋挤到了窗户边,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顺着欧阳彦秋的目光往外边瞧,手中的桂花糕掉了一块也没察觉,倒是掉到了屋檐,顺着滚到了,街上行人的头顶,那人感觉到头上掉了个什么,一摸是糯糯的糕点碎渣,抬头瞥了一眼二楼上的小沐雪,小沐雪见到楼下的人目光不善,吓得缩了回去,就剩欧阳彦秋。
欧阳彦秋的目光紧锁着那河岸对面,少少人的秋水河边,一个有些微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远远的欧阳彦秋还是认出了那个就是贺兰依依。
他看见贺兰依依追着那一艘承载着灯火的花灯,他也不知道贺兰依依在追什么,但是他看到了那个身影中难以掩藏的孤弱和落寞,她好像在抓着救命稻草,也好像在追逐希望,就那么奋不顾身的,追着。
欧阳彦秋看着那个跑进的人影,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兰溪镇的那夜,他抱起狼狈不堪的贺兰依依,贺兰依依缩在他的怀中,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他借着月光,低下头看了她几眼。
明明是一张狼狈沾满污泥的脸,却被泪水冲刷出了本来干净的面庞,她的眼中满是悲伤,却又那么固执的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那一张紧咬着的鲜艳的红唇都显得那么倔强,或许就是那一眼,欧阳彦秋的心就被贺兰依依柔软了。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儿,眼前这个看似离经叛道,大放厥词的女孩儿,或许内心里不是那么的像她表现出来的强悍。
他的几次三番的试探,也是在一步步将那个女孩儿在外表的坚硬外壳打碎,他想知道,想看清楚,她的内心,她那想要隐藏的内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
欧阳彦秋看到贺兰依依与那小公子撞在了一起,因为相隔太远,并不知道,贺兰依依与那小公子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这些人围上了贺兰依依,他的脑子里顿时升起了一丝丝他都没有察觉的莫名的情绪。
他抱起欧阳沐雪,本想着或许现在也是时候去找贺兰依依了,却没想到,“扑通”一声,就见那个贺兰依依跳到了河水里。
欧阳彦秋瞪大了眼睛,小沐雪也看见了跳河的贺兰依依:“哥哥,有个小姐姐跳河了啊!”
欧阳彦秋抱着欧阳沐雪就冲了出来,将欧阳沐雪交给酒楼外的老摊主,随后也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欧阳彦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怎么这么不顾自己安危,他只是在那一刻,想起了,被人欺凌的贺兰依依。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孩儿就这么消失在他眼前。
冰凉的河水灌入他的口鼻,刚下水的刺骨感觉,让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看似平静无波的河流中,藏着怎么样的暗流。
他潜下水,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可是潜下了几次,都没有看到那个人。
他的心越来越慌,他从前从未觉得这条秋水河会像今日那么宽,河水那么急,他满心急切,希望让自己能够快些找到那个贺兰依依。
“我找到啦!”一声熟悉的声音想起,欧阳彦秋从河水中探出头,看到不远处那个努力爬上岸的贺兰依依。
悬着的心终于是放回了肚子里。
河岸边,贺兰依依爬上了岸,一身狼狈,可是冰凉的河水也让她的脸变得异常白皙透亮,绑着头发的黑绸落在了河水中,半截短发露在肩头,衬着她的玉颈白皙修长,滑落的河水与碎发交织,蜿蜒而下,说不出的柔情。
她的眉毛不画而黛,嘴唇殷红如血,漆黑的眼瞳犹如黑曜石一般,映着满岸的灯火,仿佛银河落入了她的眼眸,只为她顷刻的一瞥。
那小公子看着贺兰依依看得呆愣,满眼的惊艳,满脸的欣赏。就见那贺兰依依把手中的玉石交还给那个小公子。
那个小公子身边的管家秦仲,想要去接,没想到被那小公子一把拦住,小公子大手一挥就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披在了贺兰依依的身上,而后才伸出了那双一看就没有做过任何粗重活计的细腻白皙,戴着翡翠扳指的手,轻柔地拿起贺兰依依掌心那块晶莹翠绿的玉石。目光紧紧盯着贺兰依依。
“姑娘这般,让顾某实为钦佩,不知姑娘芳名,在下顾涟予,想和姑娘交个朋友。”那个小公子自报家门,没想到,说完,周围那围观的群众就嘁嘁喳喳惊讶了起来。
“居然是顾涟予顾小公子啊!他父亲可是京城里的高官,怎么到咱们秋水镇了?”
“你不知道吗,那顾大官人可是咱们秋水镇的,顾小公子怕是回乡探亲的。”
“顾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家事地位在咱们镇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不知道这顾公子娶妻了没有啊。”
“听说这顾小公子可是美人在怀,从来都是不断的。”
周围群众的声音有的大有的小,不过倒是足够那贺兰依依将面前这个被叫做顾小公子的小郎君的家境来历弄清楚个七七八八。
贺兰依依看向那顾小公子,顾涟予听到周围人对他的议论和评价,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似乎这样被人围观备受瞩目的情况他见得多了。
而越是这样声势浩大,他越觉得眼前这个面若桃花的姑娘会对他刮目相看,不自觉地更加自信起来。
贺兰依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顾涟予,确实那顾涟予的衣着不凡,人高马大,长相也是十足十的俊美,但是没有欧阳彦秋漂亮,一看就是没有经历过风雨,下生就顺风顺水的富家公子。
贺兰依依深知眼前的顾涟予不能招惹,但也不能怠慢,她和欧阳彦秋刚刚回到秋水镇,这顾涟予虽说也不是长期呆在这里,但是他那个当大官的父亲定然是不好招惹的。
“顾公子有礼,我姓贺兰,名依依,今日是我唐突了公子,还请公子不要怪罪。”贺兰依依欠了欠身,倒是学着柳姨娘平日里各种行礼讨巧的模样,贺兰依依虽然做起来看着不是那么协调,但是也没出什么大纰漏,看着还是那么回事。
“依依,小姐……”顾涟予念着贺兰依依的名字,好似自己在回味品鉴,脸上的笑意加深,前踏一步,拉近了与贺兰依依的距离。
又见他微微垂手,一手盘着贺兰依依捡回来的玉石,一手就朝着贺兰依依的脸颊探去,贺兰依依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只带着水渍的大手握住了顾涟予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