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人回来时,脸上都带着一种满足又有些新奇的红晕。
“怎么样,怎么样?东西好吃吗?”林婉儿迎上去问。
“那地方……真亮堂。”林勇先开口,似乎还在回味,“桌上铺着白布,刀叉亮闪闪的,坐那儿都不敢大声说话。”
李秀娟抿着嘴笑,补充道:“吃的那个……牛排?有点硬,切起来费劲,不过味道还行。还有那个面条,酸酸甜甜的。”她顿了顿,看向林勇,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你二哥还学人家喝那个红色的水,差点呛着。”
“瞎说!”林勇瞪了她一眼,但嘴角却咧着,“那叫葡萄酒!尝尝鲜嘛。”他转向林婉儿,“挺好的,婉儿,让你破费了。”虽然是抽奖中的,但在他心里,这是妹妹的心意。
“不破费不破费,你们喜欢就好。”林婉儿摆摆手。
李秀娟拉着林婉儿的手,小声说:“婉儿,谢谢你。你二哥……好久没那么放松了。”她看着林勇,眼里满是温柔,“他说,这两年辛苦我了,没能给我更好的生活。”
林勇在一旁听着,耳根有点红,只是憨厚地笑了笑。
林婉儿看着二哥二嫂之间那种朴素却真挚的情感流动,心里暖暖的。
送走二哥二嫂回他们那间小屋,林婉儿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家这几间拥挤的平房,心头却又涌上另一番滋味。
家里人口多,林建国和周玉兰一间,她和林薇、林强一间,林涛自己一个小杂物间,二哥二嫂挤在一间,剩下的空间就是吃饭待客的堂屋和厨房。随着林强林薇渐渐长大,空间的局促感越来越明显。晚上睡觉翻个身都怕吵到别人,白天孩子们写作业、看书都没个安静地方,更别说隐私了。大姐林丽华要是常带妞妞回来住,又该怎么办?
她想起刚才二哥对二嫂说的那句“没能给你更好的生活”,心里不是滋味。在这个年代,一个稳定的住所,就是“更好的生活”最基本的需求。
晚饭后,林婉儿帮着收拾碗筷,状似无意地问林建国:“爸,厂里分房,现在排到哪儿了?”家里这几间还是老一辈分到的房子,林建国上班这么久,没分到单位房。
林建国正吧嗒着旱烟,闻言叹了口气,吐出个烟圈:“难!厂里多少老职工还等着呢?排着吧,没个十年八年,轮不上。”
“十年八年?”林婉儿咂舌,这也太久了。
“这还是快的,”林勇正好走进来,接过话头,“我听老师傅说,有些人排了十几年,孩子都上中学了,还没分到一间房呢。厂里房子就那么多,想住的人多,哪有那么容易。”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无奈。
“那……除了等厂里分房,没别的办法了吗?”林婉儿不死心,“比如……自己买?”
这话一出,林建国和林勇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她。
“买房?”林建国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谁家有钱买房?那得多少钱?再说了,现在哪有正经卖房子的?都是公家的。”
林勇也跟着点头:“是啊,婉儿,咱们这种普通工人家庭,想都不敢想。能排队分到一间房,就谢天谢地了。”
林婉儿沉默了。她知道父亲和二哥说的是实情。八十年代初,商品房市场几乎不存在,绝大多数城镇居民都依赖单位福利分房,而福利分房又有着严格的论资排辈制度,普通年轻职工想靠自己获得住房,难如登天。
可她来自那个住房商品化的时代,在她观念里,只要努力挣钱,房子是可以靠自己奋斗得来的,而不是只能被动等待遥遥无期的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