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暖阁门再次打开,陆嘉安走了出来,赵含蕴伸手招呼她:“快过来暖暖,楚姑娘可说了她要在里头待多久?若是时间短,不如等她出来,我们再同去后院?”
赵淳衡俊脸含笑:“后头院子里有几树你喜欢的腊梅,开得正盛。”
陆嘉安脸色微微发红,睫毛抖了抖,低垂着头走到炉子旁,道:“妹妹没说要多久。”
赵含蕴看看她,又看看二哥,忍不住唇角微勾,正准备说点什么时,忽然听见身后转角处传来一声喊。
“大公子!大公子——您慢些跑!”
廊下三人齐齐回头,只见一个微胖的黄衣年轻男人正往他们这儿跑来,在他身后追着两个手抱斗篷和暖手炉小丫鬟,见到他们男人来了个急刹车,粗喘着停到几人身边,露出一个憨憨的傻笑。
“二弟,五妹妹!你们怎么在这儿!”
赵含蕴伸手拍拍他的背,让他慢慢呼气,顺手接过来小丫鬟手里的斗篷,披在他身上:“大哥你要慢慢走,莫要跑,路上全是霜,滑摔了怎么办?”
赵淳衡也问道:“大哥怎么过来了?”
黄衣男人眨眨眼,小声道:“我、我来看看。”他身后的丫鬟道:“回世子,大公子听说老夫人身子不适,便想来看看。”
赵淳衡拉着他坐下:“大夫正在屋里给祖母治病,咱们一会儿再进去。”
男人想了想,冲他咧嘴一笑:“好!”
赵含蕴对着陆嘉安抱歉一笑,低声道:“这位是我大哥陆庭启,六岁时生了一场病,从那以后脑子便有些糊涂。”
陆嘉安心中一惊,抬眸认真打量起陆家大哥。
陆庭启面盘圆润,肤色偏白,眉眼与陆淳衡如出一辙,但眼神里却透出一股天真劲儿,一照面看不出什么不同,但讲起话来,便明显能看出来他与旁人有些不同。
陆庭启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刚说好了在外头坐一会儿再进去看祖母,不到两句话便反悔了,觉得坐在外面没意思,非要进暖阁不可。
于是陆嘉安走出回廊,蹲下身捧起一堆雪,灵巧地捏出一个雪梨子,放到他面前:“要不,咱俩玩雪团?我不光会捏梨子,还会捏桃子、捏雪人呢。”
陆庭启这时候才注意到她,也不管认不认识,当即跳起来笑眯眯奔向她,道:“好啊!”
不远处林涛院外,明宣侯府夫人听闻婆母犯了病,正往这边走,边走边听身边的大丫鬟禀报,当听说楚钰芙和陆嘉安现在正在暖阁时,她不禁拧拧眉:“陆家姑娘,可是蕴儿前几天提到的那位?”
“是,就是她。她是工部郎中楚昌儒大人的外甥女,二哥儿请楚二姑娘过来给老夫人瞧病,陆姑娘便也一道来了。”
侯夫人不再说话,跨过院门槛往暖阁走去,临到暖阁前,忽然看到廊前雪地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大儿子,另一个是位从未见过的女子。女子捏起一团雪,三两下团成球,又从地上捡起一个干树枝,插在圆球上笑着递给她的傻儿子。
“二弟,快看,这个像不像苹果!”傻儿子接过雪球小跑几步靠近回廊。
“像。”只见二儿子笑道。
“嘉安,冻不冻手?快来烤烤火。”五闺女道。
接着她便看到那女子又取雪团了个四方形,笑吟吟递给大儿子,大儿子接过雪球哈哈大笑,捧在手小心翼翼放在离炭炉很远的位置。
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素织先是呀了一声,道:“这么冷的天哥儿怎么在玩雪?”紧接着她又迟疑地接了一句,“好久没看到哥儿玩得这么开心了。”
侯夫人盯着大儿子的笑脸看了许久,侧头低语:“那就是陆家姑娘?”
素织仔细瞧了两眼道:“是,夫人。”
侯夫人脚步顿住许久,最终并没有走过去,听着廊下笑语声,松开眉头,默默退出林涛院,交代道:“告诉下头的,好生招待二位姑娘,送些驱寒的热茶到廊下去,别让他们冻着。大哥儿高兴起来不知冷热,要格外留心他的鞋袜,若是湿了就赶紧换下来。”
“对了,婆母那边着人盯着,若有不对及时来禀我。”
素织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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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一刻钟的时间到了后,楚钰芙上前捻针,边捻边问:“老夫人,我捻针时你有何感觉?”
蒋老夫人答:“有些酸麻的感觉在腿里窜来窜去。”
“那若是将疼痛感分为十分,未曾医治时为十,完全不疼为零,现在您感觉有几分疼?”
老夫人细细琢磨一会儿:“五、六分?”
这与楚钰芙自己的估算相差无几,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嘱咐道:“这腰疾控制住不再疼是可以办到的,但让歪了的骨头挪回去却不行,就算这次好了,以后老夫人也要分外留意,不可着凉受伤,保护好腰。”
洪妈妈在旁边将这些一一记在心里,又过了一刻钟后,楚钰芙上前将针拔下来收回针袋,洪妈妈又问道:“姑娘,那袁大夫处开的药包,我们可还能继续用?”
治疗痹证无论外敷内服,都是冲着行气活血而去,她思索片刻道:“一并用吧,不碍事。”
针灸从开始到结束一共也没用半个时辰,约好下一次针灸的时间后她起身离开,一出门便被赵含蕴迎住,几人一并往后院走,边走边追问楚钰芙伤治的如何。
暖阁内。
洪妈妈给蒋老夫人掩好被角,低声问道:“老夫人,楚姑娘这回……是否要准备红封?”
有道是‘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八娼九儒’,医者地位并不高,仅高于工匠而已,按理说人家上门看病应该给诊金,可楚二姑娘又并非医者,而是正经的官家女儿。
蒋老夫人微闭着眼,道:“红封便不必了……去库房取只镯子来,临走时送给楚姑娘便好。”
随着腰腿上的麻痛缓和,一股倦意涌来,等洪妈妈掩好帐幔,几乎是顷刻间她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