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看够吗。
我默默抿着属于自己的那杯咖啡,故意先把最上面那层堪称惨不忍睹的失败拉花喝掉。
绵密的奶泡混合着浓香的咖啡,舌尖传来的微苦有唤回一点为数不多的理智。
怎么还在看...
我准备出声提醒他,不论再怎么看下去,也只是不成任何纹样的‘杰作’。
早知道就不做拉花了。
可能是最近的一切都太顺利了,不论是射击、还是和周围人的关系,以至于产生我自己都没发现的得意。
我一直都是个胆小鬼,害怕失败,也害怕成功,害怕不幸,同样也害怕突然变得没那么不幸。哪怕察觉到一点幸福的苗头,也担心它转瞬即逝。
但是刚才的我在想什么呢,或者,是想证明什么吗?
不管我怎么想,结果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那就是我什么都没能证明。
我深知这一点,所以如果木兔要生生从那个谁看都夸不出口的结果里、硬找出点什么来说好听话,那我宁可他什么都不说。
至少那样,我还能保留不被可怜的自尊。
“...好苦。”他的五官几乎皱到了一起,但当他睁开被苦到紧闭起来的双眼,发现我正一口一口、没事人一样喝着一样的咖啡时,整张脸又因为惊讶舒展开——
“中岛,你是怎么喝下去的。”
“就这么喝下去了。”我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手里的咖啡,又看了看对此感到奇怪的木兔。
和他一样,我手中的这杯也是最普通的拿铁,牛奶很好地中和了咖啡液的苦味,也是我最常给自己做的咖啡,简单又不容易出错。
“苦的话就加点砂糖吧。”我从桌边摆放的调味品抽盒中拿出最常见的砂糖包,想也没想,就这么递给木兔。
他下意识伸手去接,但我还没来得及把纸袋包装的砂糖放在桌上,他的手就更快靠近了。
...
我尽量让自己抽回手的动作看起来自然,但好像还是快了一点。
“静电?”他奇怪地看着自己的手。
好像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有感觉。
“可能是衣服材质的问题。”
听到我蹩脚的解释,木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可是我们穿的都是校服啊。”
...
“...这样吗。”
这样不就穿帮了吗。
好在木兔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而是继续看着我递过去的白糖,像是在犹豫——
“?”
“果然...”他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还是做不到直接喝下去。”
然后开始往里面加砂糖。
...
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端着那杯咖啡看了这么久,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我想起医院里看到过的那些被哄着喝药的小孩,平均年龄一般不超过五岁。
但咖啡也不是药,没有不能加糖这样的规定,不然也不会把砂糖喝奶球放在桌上供人选择了。
尽管疑惑,但看着他满脸挫败地‘妥协’,我想最好还是不要问了。
猪排饭是今晚有排班的村上送过来的,和我一样,他也是店里兼职的学生,但村上已经在读大学了。
他应该是刚刚才结束学校的事情赶过来,所以看到我出现在这里,还挺意外。
“小光?啊,是为了期末考试对吧。请慢用哦~”
和三代小姐不同,看到同座的木兔,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看上去反而更像那种什么都做得面面俱到的社会人士。
“嗯。谢谢村上哥。”
他笑着点点头,一边说着请慢用,一边又将属于木兔的那份放到他面前。
离开之前,他还是像之前一样,让我有不懂的随时可以问他,有空他会过来教我。
事实上,他每次都这么说,但我一次都没有向他请教过。
倒不是出于平白出现的自尊心,而是村上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让人总是想不自觉跟他保持距离。
至于‘村上哥’这个称呼,则是他本人的要求。
虽然年纪比我大,但他却是在我之后来店里上班的,所以当我想按照长幼顺序用‘前辈’的尾缀时,他拒绝了,并在店长她们面前让我用这个听上去有点亲昵,但也没那么不礼貌的称呼。
当时的氛围不允许我说出拒绝的话,而店里也不是学校,工作上的人际关系比学校里更重要,因为前者造成的麻烦直接和领到的工资挂钩。
连在学校都避免出错的我,就更不愿意在工作的地方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了,而且说到底,也只是称呼而已。
村上离开以后,木兔终于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中岛,你不喜欢那个人吗?”
我们的座位离前台很远,不用担心被他提到的人听见。
犹豫半晌,我幅度很轻地点了点头。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以后,我已经不会再为木兔的直觉感到惊讶了。
但我也不想再讨论村上的事情,而且我们也不是来这里闲聊的。
用完餐食,村上又过来收走了餐盘,但这次他没有说多余的话,虽然那种让人感到不适的眼神还是落在我身上。
也正因为这样,这次我确定了,他是故意不去看木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