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师僖的死是闻仲达的隐痛,次子又不善兵略,自那以后他一直将幼子带在身边培养,为的就是填补长子的空缺。
“你放肆——”
这一下踩中闻仲达软肋,他横眉怒目,骤然暴起!
但傅厌辞比他更快。
那只手隔着衣袖,扣住乐绮眠右腕,寒光一闪而过,荡开闻仲达的短匕。
“早说过流着鬼鹫人的血,断然是头养不熟的狼,”闻仲达吐出血来,踉跄两步,“今日果然与梁人暗通款曲,阴谋叛——”
傅厌辞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抬起掌中温热的腕,与乐绮眠共同施力,一剑送入闻仲达胸口——
“当啷!”
铜钱落地,人倒下的同一刻,一批御卫涌入屋内,捂住闻仲达的口鼻,将人拖入野地。
崔烈在门外道:“殿下,如何处置?”
傅厌辞道:“重伤养病,谢绝探访。”
崔烈说:“萧蟠疑心重,恐怕难以掩饰。”
傅厌辞答:“不必掩饰。”
崔烈愣一下,反应过来:“是。”
闻仲达信不过萧家兄弟,没有让二人参与今日行动。萧蟠在军中的影响力不及傅厌辞,他会怀疑闻仲达的病因,但不会为他对抗肃王。
剑尖还在滴血,傅厌辞没有松手。乐绮眠挣不开,说:“不抽薪止沸,可后患无穷。”
傅厌辞道:“你在说自己?”
乐绮眠不是,但想明白了一件事:“杀书吏时,你就在谋划此事?”
杀死书吏的举动其实欲盖弥彰,反而让闻仲达坐实道圣的出逃。是以有了将兵力派往城门,又将主力派去阻截道圣的举动,导致东大营空虚,给了傅厌辞反杀的机会。
他早有计划——从筹措犒师费、立鹰刑之誓,到处理薛贤,甚至射偏的那一箭,都在引闻仲达入彀。
傅厌辞松开她的腕,挡在前方:“说出这句话前,你还有机会离开。”
还有空说笑,看来心情不错。
乐绮眠道:“殿下打算将我安排到何处?”
她不是有意,但两人相距咫尺,鼻息不可避免地洒在对方颈间,就如那声“雪奴”,再次让气氛变得不同。
傅厌辞俯视她:“安排了,你会听?”
乐绮眠道:“你总要说,才知道会不会。”
傅厌辞说:“没区别。你在我手中。”
乐绮眠轻哂:“殿下这么说,咱们没法聊。是要我做不见天日的阶下囚,还是捉捕勤王军的诱饵?”
傅厌辞给过乐绮眠机会,但如三年前为了乐家返回大梁,现在扔开匣子却留下魏安澜的药珠,每一次,她都不会选择傅厌辞。
所以这一次,他不要回答,只要囚困她。
乐绮眠手腕微沉,那松垮的马鞭在他手中收紧,直到将她拉到身前,与他没有间隙地相贴。
扑通、扑通。
心跳透过衣料传递给乐绮眠,牵动她的呼吸,也与胸腔下的跳动重合。这感觉极其陌生,像借着月色,在满地狼藉中偷得片刻喘息。若非了解傅厌辞,乐绮眠可能也会有片刻迷失,忘了他是如何争锋相对,步步为营。
“如果鹰刑那日,魏安澜不在,金银也没能找回,”乐绮眠忽然说,“殿下打算如何收场。”
傅厌辞道:“没意义的假设。”
那么,他有其他方式引来闻仲达,她不是不可替代的一环。问题是,毒发时她已经失去价值,他却做了不该做的事。乐绮眠看不透他的用意,识趣地没有追问。
傅厌辞注意到她的出神,从发现那串药珠起,胸口就萦绕不去的灼痛,在她困惑的眼神中,渐渐淡去。
操控一个人的美妙不在身体,而在那之下的东西,当她选择魏家起,就该做好对他失望的准备,所有人都可能对她俯首称臣,唯独傅厌辞不肯就此沉沦。
“牢笼外是更大的牢笼,”傅厌辞眸光锋利,只看着她,“连奉京也逃不出,你能去何处?”
“吱呀——”
房门大开,越过傅厌辞的肩,乐绮眠看到布下天罗地网、严阵以待的诸天御卫。
“请贵使上马,”一名御卫将那匹白马牵到门前,躬身行礼,“随我军回营。”
如果乐绮眠还不知道他目的何在,那才像闻仲达一样反应迟缓。傅厌辞能容忍她的种种,不加报复,不是不计较。
而是今晚的猎物,从来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