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绮眠并不意外,反问道:“将军亲自来一趟,只为给我看太子的书信?”
早在杜荃被派到营中时,她就有所预感。现在猜测被验证,再看傅厌辞过往举动,便能发现天狩帝的谋划有迹可循。
萧蟠自然不是。
“老三看过书信,发了一通火,召集部下,打算在新君登基那日,对肃王动手。”
这确是闻师俭的作风,事情的发展也在乐绮眠掌控中,但她不动声色,追问:“那么将军,也打算铤而走险?”
这正是萧蟠反复思考后,找上乐绮眠的理由。他沉沉道:“只要肃王既往不咎,届时,我愿助御卫一臂之力,拿下闻氏。”
他取出刻有萧氏徽纹的玉佩,推到乐绮眠手边。玉佩洁白润泽,映出两人被“萧”字隔开的身影。
乐绮眠挑起眉:“将军是打定主意,要追随肃王?”
其实,萧蟠知道傅厌辞极难接近,没有将全数希望压在对方身上。开罪过他的人里,除了乐绮眠,还从未见过他对谁轻轻放过。这次能打开一条进身之阶,便算幸运,被回绝,也在情理之中。
萧蟠淡道:“事到如今,还由得萧某选择?”
乐绮眠心道,的确如此,但他转投傅厌辞后,勤王军同时对上两人,压力骤增。再对他动手,也多了对方这层阻碍。
“既然将军已有决断,”乐绮眠隔着桌案,收下玉佩,眼中杀机毕现,但表情没有泄露分毫,“我会将玉佩交给肃王,至于是否接受,决定权在肃王手中。”
萧蟠饮了茶水,没有多说,闻师俭还闹得厉害,他要尽快赶回大营,安抚住他。
他带兵撤走后,乐绮眠没有立刻撤下茶水,因为陆冕到了小院,正等在门外。
“乐小姐,”陆冕匆忙赶来,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你没事便好。”
原来,两人事先商议好,用一出引君入瓮引曹病已上钩,如今计划虽顺利,但过程险之又险,只怕援军来得不及时,乐绮眠便会命丧当场。
“我有分寸,不会让自己涉险,”乐绮眠一点不着急,含笑道,“陆相先坐。”
陆冕转看窗外:“方才老夫见萧蟠来了寓所,他是为何事寻小姐?”
乐绮眠正要和陆冕提起此事,将书信的事说了,陆冕的神色转为凝重:“严洵登基时,肃王会将主力调往城内,咱们本该率先攻打北营,但萧蟠既已倒向肃王,那当务之急,便是在典礼上除掉他了。”
乐绮眠也这般想:“闻师俭对上萧蟠,未必有胜算,一旦萧蟠解决对方,调转矛头,战事必将陷入泥泞,勤王军也有危险。”
“的确如此,”陆冕心中惴惴,但宽慰她,“然城防司还有两万兵马,太子殿下也会协助勤王军,桥到船头自然直,无需太过担忧。”
乐绮眠倒不担心萧蟠,而是傅厌辞这些天放任她与萧蟠往来,太不寻常。除非他愿意兑现十五日之约,但真如此想,为何派人监视她?
这般想着,她交代陆冕几句,打算前往军营,探一探傅厌辞的口风。然而,到大帐时傅厌辞不在,只有杜荃等在案前。
“肃王殿下在帅帐议事,”杜荃放下茶盏,悠悠开口,“姑娘先坐。”
乐绮眠没跟他客气,落座后,自己倒了茶,仿佛把大帐当成自家。
杜荃将她的举止收入眼中,冷哼一声:“姑娘在营中待了有段时日,应该知道,是谁将咱家派到奉京。”
乐绮眠听出话中锋芒,故意装傻:“哦?是何人?还请公公赐教。”
杜荃傲慢道:“咱家知道,姑娘得殿下青眼,但奉劝姑娘一句,此事若叫陛下知晓,第一个处置的不是殿下,而是姑娘。”
数年前,傅厌辞护送梁使北上,乐绮眠便借他之手除掉了郡王。如今,她随意出入大帐,想为梁君做点什么,都不是难事。坏就坏在,这是傅厌辞给出去的权力,杜荃也无权置喙。
“传言我有所耳闻,但捕风捉影之事,不足为信,”乐绮眠含笑,半真半假道,“我与肃王只因政事有所交集,贵国撤军后,我也会留在奉京。”
杜荃半个字都不信:“既然问心无愧,有话让人代传便是,何须日日跑到帐中,亲见殿下?”
乐绮眠反驳道:“公公这便想岔了,我身为梁人,无论如何做,旁人都有说法,与其回避遮掩,不如坦然应对。”
这坏女子果然还如从前!
乐绮眠不知道,天狩帝扶植傅厌辞是为收兵权于皇室,他所有举动都必须在掌控中。与武安侯之女牵扯不清,不仅数年积累俱废,自己也有危险!
杜荃道:“好言相劝你不听,日后吃了亏,休怪咱家未曾......”
帐帘忽然被掀开,杜荃看清来人,声音戛然而止。
乐绮眠背对门口,见杜荃气急败坏,又笑了:“公公的好意我心领,但我与魏家二公子早有婚约,因家道中落拖到今日,待贵国撤军,便会与他完婚。何必为肃王让声名染瑕,因小失大?”
魏家权势显赫,没人能拒绝嫁入太师府的诱惑,更不会在成婚前与敌将有所牵扯。乐绮眠自信能说服杜荃,但奇怪的是,杜荃迟迟没有应答。
——气傻了?
她正要再说两句,忽听有人道:“‘声名染瑕,因小失大’,看来出入大帐的权力不够你挥霍——”
听到这个声音,乐绮眠一愣,扭头看去,便见傅厌辞站在门外,军服挺拔,眉眼乌沉,因为背对光线,神情莫测。
“太师府能给你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