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没理他,上岸后,捡起被空虚道长打落的敌人的刀,拎起来扛在肩上就朝他跑去。他身上还在滴水,却坚定跟他师父站在同一条线上。空虚道长百忙之中往后瞥了眼,这小子还真有几分能保护人的模样,破天荒的不带吝啬地夸了杜仲一句:“哟,不错。”
因为这句‘不错’,杜仲瞬间来了干劲,老头难得夸他一次,本来最多只能打败两个人,他胜了两个半,最后一个人是老头打到中途扔给他的。
老头每天走路都喊累,没走几步就要歇脚,躺在地上直喊累啊累的,还抓过杜仲给他捏肩捶背,这捶捶那捏捏,一副老骨头都要散掉的模样,搞得杜仲老担心这老头哪天走着走着就直接嗝屁了,跑去阎王那报道。
杜仲算是明白了,老头累个屁,走路都嫌累的人,还能以一己之力打败二十几个敌人,打完都不带喘气的,还有闲心让他去摸敌人的荷包,美其名曰他是出家人,道者不可为盗,这等丢人的事,得让他去干。
杜仲:“……”
完事后,当晚老头拉着杜仲挪到上游去,点起火烤鱼吃。今日一战,杜仲对老头那是新生佩服,再也不敢质疑半点。但他还是不明白,师父有这么高强的武功,为什么还要跑。
空虚道长喝了口水,皱起眉头一脸厌恶:“麻烦。”
杜仲想了想,老头说得挺有道理。不说今天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打了大半天,累的要死,要不是老头够厉害,自己小命难保。师父不拉他跑,岂不是老是要遇到这些事,人都得累死。
“师父您高明。”杜仲赶紧捧起鱼屁颠屁颠跑到空虚道长身旁献殷勤,他一脸崇拜,又为他师父这因为怕事的性子,而为两人省下不少麻烦的睿智而佩服,“徒儿孝敬您的,快尝尝。”
杜仲笑得一脸傻样,空虚道长对此甚是满意。这小子怀疑他好几年了,今天他这形象不得挽回些。杜仲又跑回去烤他的鱼,他一口咬下,下一秒吐在地上。
“臭小子,没熟!”
后来,不知怎么的,老头不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般教他武功,而是开始教他其他武学,若说之前都是小打小闹,杜仲学了可以自保。老头真正教他关于自身武学的,是在那天之后。
杜仲十六岁那年,空虚道长将终极一生所学所悟尽数教与他后,自觉已无本领可教授,也没啥好留念的,跟杜仲说一句他要回道观混吃等死,自此不再出现在江湖中,然后撇下杜仲走了。
从那时起,杜仲开始独自行走江湖。偶尔想师父了,就买点他喜欢喝的菊花酒还有烤肉,偷偷带到道观里去孝敬他老人家。
上个月去道观,他老人家满脸红光,日子滋润,看来过得不错。他也是在空虚道长回到道观才知道,这老头其实并不老,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只是,杜仲望着他那一头的银发陷入了沉思。
“师父回道观去了,来清风寨前我去看过,他过得挺好。”杜仲想起他还强拉自己算了一卦,念念叨叨的煞有介事,虽然一点也不准。气得老头往他脑袋上狠狠一拍,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还信誓旦旦举起手发誓说绝对保真,否则天打雷劈,为此强行把他钱袋拿走,一点不客气地往里掏,说什么破财消灾。灾有没有破他不知道,钱袋子还回给他时,里面钱没了大半这倒是真的,他继续说,“我是五岁那年离家,跟了师父,他说跟我有缘。”
实际情况是空虚道长偶然路过杜家,见杜仲坐在门口,他刚躲过一场仇杀,跑了大半天又渴又饿,身上也无分毫,便哄骗杜仲进去给他拿点吃的。
当年只有五岁的杜仲见到跟疯子似的神神叨叨的空虚道长也不怕,乖巧点了下头,转身进去给他端水。没一会儿,与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他的大伯娘,上官嫣儿。
后来,空虚道长每每说起此事,都忍不住捶胸顿足,看一眼在边上呆愣的杜仲,更是连连叹气。
空虚道长还是叫陈远时,曾与上官嫣儿相识相爱,当时也是郎有情妾有意,你侬我侬,花前月下互表倾心。奈何陈远对武学更加痴迷,为了与人比武,曾有过独自扔下上官嫣儿在林子里三日的壮举,谁也不知上官嫣儿那三日是怎么度过,又是抱着何种心情在等陈远回来。
后来陈远知道自己错了,天天跑到上官嫣儿紧闭的窗户前叫她的闺名,跟叫魂似的。就在上官嫣儿打算原谅他时,陈远被人上门挑衅,二话不说又跑去跟人打去了。这一跑就是三个月,从北打到南,从东打到西,也是这一次,打下了他天下第一的名号。
上官嫣儿也是有脾气的,一怒之下,干脆利落,三个月内嫁入杜家。等到陈远兴冲冲跑回来,准备和上官嫣儿分享自己江湖第一的名声时,留给他的,是人离去后空荡荡冷冰冰的闺房,还有那满屋子贴着喜字的红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