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子府邸出来的时,夜幕已然覆盖下来。
暗黄的灯光将苏闻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强撑着疲乏的身子往外走,半个身子都麻得似是失去知觉。
在太子府内,苏闻还能佯装潇洒,可双脚刚一迈出高高的门槛,似是一下子抽空他所有的力气,摇摇晃晃几欲倾倒。
黑暗之中,一道身影悄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苏闻。
“你胆子越发大了。”苏闻跪了一天,从身到心都觉得疲惫,只是麻烦永远像阴魂不散般缠着他。
事若不亲躬,必要出些纰漏。
“挖人的事,是奴办事不利,还请主上责罚。”影子刚想跪下请罚,但手里力道一减,苏闻就像弱柳似的摇摇欲坠,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站着。
影子是苏闻有且唯一的心腹,是跟着苏闻在罪人奴一起熬过来的死奴。
苏闻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这事儿虽然是影子办事不利,但今日的无妄之灾和影子并无多大关系。
早在影子挖人之前,太子就已经到了灵堂,时间线往前推上一推,极有可能在他还未出发之前,姒沐就已经告完了密。
姒沐那只老狐狸,早就将他的小动作看得通透儿。
“下次注意些。”
虽然苏闻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影子,影子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是苏闻的影卫,做的每一件事都代表着苏闻,他甚至想将错事一力承担都做不到。
见苏闻已经勉强能站稳。影子忽地在苏闻面前跪了下来,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奴还办了另一件蠢事,求主子责罚。”
苏闻也被他这一跪吓了一跳:“何事?”
“采文……”影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解释:“就是那日六殿下府上拖去乱葬岗的姑娘。”
“采文不是死了吗?”苏闻真的很累,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想在这里和影子耗费时间。
“没、没死。”影子磕磕巴巴,重新组织语言说:“奴也是去挖高慧的时候发现的,那采文自己从乱葬岗爬到了陵园,奴见她没死,就……”
“就一起带回来了?”苏闻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怎么听都像是阎王爷来家里敲门了。
姒沐虽然性情不定,却还不是一个嗜杀成性的人,那采文定然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才寻了个借口将人处理了。
现下人没死……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个采文必然是姒沐故意留下来,放长线钓大鱼的鱼饵。
而影子阴差阳错地将人捡了回来,这鱼饵就钓到自己头上了。
苏闻不止身上疼了,头更疼了。
影子深知自己犯了大错,他自己不怕死,怕自己做的错事牵累了苏闻,脑袋跟不是自己似的死命往地上招呼:“奴该死,求主上责罚。”
“自去领罚吧。”苏闻懒得多余想如何处罚影子,倒不如想想如何自救,他捏捏发涩的眉心道:“审一审,看看那采文是谁的人。”
闻言,影子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声音小得如蚊子:“您、我……咱们的人!”
苏闻撇开嘴角轻笑一声。
看来他今天死的也不算冤枉。
他确实吩咐过在六殿下府邸安插几个探子,以备不时之需。
但同样也清楚,姒沐这只老狐狸生性多疑,因此从未派遣过任何探查的任务。
但他忘了,人总有争强好胜之心,按兵久了,士兵难免想替主子建功立业,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
“罢了。”苏闻无奈摇头,也不是头一回被自己的人蠢死,目光中显得格外的疲累,淡淡说:“既然救了,就等着养好伤,送去畅音阁弹曲儿吧。”
“那六殿下那边?”影子还是担心苏闻,尝试着问。
"我去处理,不必你管了。"
处理蠢人留下的麻烦事,他就要用疯子的办法去摆平。
说罢,视死如归地往六殿下府邸而去。
……
六殿下府邸中门大开,甚至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忍不住让人生出特意给他留门的错觉。
但苏闻没有走中门,他已经习惯了从侧门的小路绕过去,穿过无人的长廊,直奔书房而去。
透过狭小的窗户,隐约看见屋子里有微弱的光亮,不像是在看书的光,更像是在等人。
一进门,苏闻的手就被抓住了,被紧紧反扣在头顶,身体撞在硬梆梆的柱子上,密密麻麻的吻自上而下的落了下来。
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苏闻顺从地迎着戾气回吻,活像个好欺负的绵羊。
风来随风倒,雨来任雨浇。
一个冗长的吻过后,姒沐捏着苏闻的下巴,借着微弱的烛火,仔细端详:“你是不是有皇家血统?这眼睛和哥哥真像。”
苏闻的手被掰的有点疼,他微微蹙眉提醒:“奴是苏坯的孙子。”
好一句没用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