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时近两年,这一部本无人看好的小成本文艺电影一经上线斩获大奖无数。其实它就是一部裴斗初专为获奖而定制的电影。这是他一贯的路线,起初乔鱼还未发觉,连着陪裴斗初做了之后几部电影,她才意识到,他所有的表达都是功利的。
观众并不是傻子,有些自愿为裴斗初买单,喜欢他写在脸上的野心和拿捏技术的能力。有些则反感他的冒进、和不敬创作的初心。几次采访引爆言论风波,裴斗初公然评价前辈江郎才尽,引发路人不满,却给自己的新电影增加了不少热度。
红黑一体,争议不断,裴斗初就这样成为了影届的另类人物。他是头一个有黑吧的电影导演。而陪伴在他身边的乔鱼,这么多年来为处理裴斗初的舆论问题,可谓是战战兢兢,心力交瘁。她总算意识到,现在的裴斗初和高一的裴斗初没有任何区别,
不仅是对创作的态度没有变,对她们关系也执拗得很。乔鱼以为两人当前是拿捏着距离的好友,裴斗初却认为这是乔鱼的一厢情愿,从始至终,他都不觉得自己和乔鱼是朋友。他只想成为她的爱人。
去年中,裴斗初立了一个新的项目,指名要乔鱼负责。他告诉乔鱼,“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现在你可以毫无负担的创作。”
乔鱼感到迷惘,创作已让她感到陌生,如若不是他提醒,她甚至都忘记自己曾那么深切的爱过它。而他们的关系,裴斗初双眼的炽热,都叫她感到棘手。
乔鱼对他的明示置之不理,他开始做出一些偏锋行为,想要刺激乔鱼正视自己对他的心意。公然官宣的订婚正是其中的一步棋。而他这些行为却将乔鱼推得更远,她感到疲惫、可怖,怀疑裴斗初的不正常是因为靠自己太近。
她不断地想,也许没有她,裴斗初会过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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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到站,湘安市。”
高铁的广播报站将乔鱼从睡梦中唤醒,方才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过去的一切仿若电影放映,一帧一帧的,在她梦中浮现,真实到让她怀疑当下依旧是往昔。直到出了站,她叫了一辆去墓林的网约车。城市样景飞快在她眼前略过,一切都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一切,她才醒来。
自上次裴斗初拿着陶俑找上门,她们再度闹得不愉快后,又是一周未联络。乔鱼心里憋得慌,正巧双亲祭日到了,她便回湘安来扫墓。
墓园里的碑长出了青苔,乔鱼给蔡翠萍献上了一簇白色的雏菊,又在乔林的碑前倒了一杯二锅头。
“爸、妈,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你们有什么缺的,托梦告诉我就行。”乔鱼说。
忽然感到头顶凉凉的,她抬起头,雨滴落在她脸上,她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
不想雨越下越大,乔鱼舍不得走,一年也只有这么个契机能和爸妈说说话。站了一会儿,她身上几乎要湿透了。
守墓园的保安大伯撑着伞从远处走来,乔鱼以为他是来赶她的,大伯却将手里握着的一把伞递给她,“拿着吧,姑娘。”
乔鱼连声道谢,大伯说,“别谢我,要谢就谢门口那小伙子吧。”
乔鱼撑着伞跑到墓园门口,果然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她走近正要敲车窗,却看见裴斗初抱着腿蜷缩在驾驶位上,乔鱼急忙拉开车门。
裴斗初抬起头看向她,唇色发白。
乔鱼问,“腿疼得厉害吗?”
他没有回答,沉重的呼吸声让乔鱼预感不妙,她一边指挥着裴斗初,“还能动就坐去副驾驶。”一边低头从包里翻找出布洛芬。
越野车的后备箱里有她备好的箱装矿泉水,她在工作室时,会定时检查水的存量并及时补货。她走了这几个月,裴斗初车里的水几乎没有被动过。乔鱼心里多少有些不快,却也不好发作。
随手拿起一瓶水,连药一起塞给已经挪进副驾驶的裴斗初,乔鱼才收起伞坐进车里,裴斗初还有心情说她,“总把伞乱丢,搞得车里全是水……”
乔鱼:“……”
她导航到最近的康复医院,按照地图指示的行道抄捷径。吃完药的裴斗初又嘟嘟囔囔,“干脆把它切了,真麻烦。”
乔鱼这下忍不住了,趁着等红绿灯之际,转过头瞪他,“你还想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裴斗初嬉皮笑脸的样子真的让她觉得太讨厌了,他竟说:“一辈子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