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大概也是时髦明媚的摩登女郎。
室友们先一步开口打招呼——
“叔叔阿姨好,没想到二位这么年轻哪!”林喜是山省人,客套话张口就来,语气相当热情大方,“说二位是学长学姐我都信!”
苏织家里是体制内的,对于这种场面也驾轻就熟:“让叔叔阿姨久等了,我们收拾打扮晚了一会儿,希望二位见谅啊,哈哈!”
陈文欣似乎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两位室友的这一面,仿佛置身于过年的会客场面,使她一时难以反应。
她从二人身上收回视线,面对秦见夏父母的笑容,无措地张了张嘴,脑中思绪万千,最终只红着脸说了句:“叔叔阿姨好。”
还是林喜主动帮她说话:“叔叔阿姨,我们这个室友比较社恐,哈哈哈……二位快请坐,咱们别站着了。”
“对呀,”秦见夏也道,“快坐吧,我都饿了。”
秦见夏的父母热忱地看向孩子们:“哎呀,客套什么,既然是夏夏的室友,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陈文欣行尸走肉般坐在最外侧,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秦见夏和她身旁的这对中年夫妇身上,脑中不由自主地将他们与自己的父母作对比。
陈文欣的母亲是家庭主妇,平日里经常下地干农活,一双手满是老茧和冻疮,头发形如枯草,更别说化妆了。
她的父亲是村子附近工厂的日结工人,衣服从没有干净时候,整天像乞丐一般。
由于每天都在干重活,他们佝偻的背从未如此挺直过,也从未有过这样光鲜亮丽的状态,苍老得仿佛六七十岁。
原来,自己和同学的父母竟有如此大的差异。
陈文欣的心中五味杂陈。
耳畔传来几人热聊的声音——
“阿姨这衣服真好看,挺有设计感的,不愧是艺术生的妈妈啊,哈哈哈!”林喜一如既往地会来事。
“哪里哪里!”秦见夏的妈妈赵霞听后,笑得合不拢嘴。
秦见夏将胳膊支在桌子上,臭屁地开起玩笑:“那可不——我妈年轻的时候也是叱咤风云,在广市当服装设计师,俺们家一脉相承呢~”
苏织:“哇,这么厉害!”
这一幕落在陈文欣眼里,又觉得秦见夏在炫耀。
赵霞察觉到女儿那个短头发室友情绪不对,连忙朝秦见夏使眼色,讲起自己的经历:“没有没有,我生了夏夏之后,只在广市工作了几年,后来实体经济不行了,流行快消服装和网购,我们这行也就渐渐没落了。”
“夏夏初中的时候,我实在想陪在她身边,就回南城开了几年服装店,前两年不是疫情吗,也早倒闭了。”
秦见夏冲室友们做了个鬼脸,见服务员送了茶水进来,主动起身为大家倒茶:“现在我妈已经沦落到在小区开托管班了。”
赵霞拍她一下,嗔道:“什么叫沦落啊!妈就喜欢带小孩,小时候没时间带你,现在刚好带别的小孩回味一下。”
林喜好奇地问:“那叔叔是干什么工作的呀?我看叔叔也气度不凡。”
秦国海刚想开口,秦见夏替他答:“我爸年轻的时候在外企上班,估计是不太会巴结人,三十五就被优化了,现在只能给领导当司机。”
“我家三口一脉相承地吃尽时代黑利,”秦见夏叹息,“现在我又学设计,结果今年AI突飞猛进,市场也基本饱和了,咱真是前途未卜啊……”
林喜和苏织听后,也双双叹气,林喜又打趣道:“考公务员吧,学学我们山省人,宇宙的尽头是编制。”
几人聊得十分热闹,赵霞突然想起还没点菜,连忙说:“别光顾着聊了,你们拿手机扫码点菜吧,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阿姨请客!”
秦见夏偏头问服务员:“我记得你们家菜量大,您看我们六个人点几个菜合适?”
服务员:“五个菜,再加个主食差不多了。”
秦见夏想了想,对室友们说:“那咱们一人点一道想吃的菜吧,再加个汤,等会不够再点。”
秦见夏点了她上次喜欢吃的浇汁锅巴,苏织点了日本豆腐,林喜选了干锅花菜,陈文欣等到最后才选。
她手机上能看到所有人点的菜,在心里暗暗比对价格后,挑了一份最贵的香辣虾。
反正是别人请客,能多沾点便宜就是赚到。
秦见夏随后加了个大家都能喝的蔬菜羹,又点了两种主食,说:“那咱们先点这些,我刚才把古茗的链接发在群里了,今天我再请大家喝个奶茶,古茗就在旁边,一会我下去取……”
这家餐厅上菜迅速,四菜一汤很快就全部上齐。林喜和苏织也是第一次来,见状不由得感叹:“这菜量确实大。”
就几道菜,直接给大圆桌占满了。
“我说吧,”秦见夏得意地拱了拱鼻子,“上次我们就点多了,一道菜都没吃完……这家真的特别好吃,你们快尝尝!”
另外五人全程边吃边聊,其乐融融,陈文欣则一言不发地闷头夹着荤菜。
耳旁是她们热闹的声音,佳肴吃进嘴里有些食之无味。
这顿饭局总算结束,秦见夏说要送父母去高铁站,陈文欣和其他两位室友便先行告别。
回去的路上,林喜和苏织还在讨论秦见夏的父母——
“这么一看,夏夏和她妈妈比较像。”
“她爸爸还挺帅的!我爸早都发福了,她爸居然没有啤酒肚?”
“你别说,这里的方言和南城话比起来,还是南城话好听一点,她爸偶尔说两句方言,像十三钗里的调调。”
“我倒是听不出来有啥区别。”
“……”
“你们还没说够?”
陈文欣恶劣的语气冷不丁横亘在三人之间,使得苏织和林喜顿时噤若寒蝉。
她似是忍无可忍。
秦见夏都走了她们还在这里说客套话,自己听了不恶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