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婉灵侧目一看,也不禁哑然失笑。
说是不善雕工,但这玉雕着实精美,栩栩如生,只是人物神采飞扬,初蒙剑在手,分外自信。应婉灵听着当归的声音,突然觉得他就该是这样。
乌衣只是回想起了那天在寒江天外,当归拿着撼天,撺掇着非要和自己比试的样子,只是玉雕将撼天替换为了他的本命剑初蒙,就好像穿越了时空,回到过去,看见了那时神采飞扬的恒蒙。
嘴上叽叽喳喳说着不满意,当归还是老实引魂进了这个玉雕,这次他学聪明了,学会给自己变出一套衣服,免得又像上次那样闹笑话。
玉雕化形出来的人和之前相比没多大变化,面貌依旧比渡劫的恒蒙更显年轻,接近乌衣认识的那个恒蒙,身着的衣物也是最简单的棉麻白衣,以当归的认知暂时想不出什么美观的服饰。
再一次看到熟悉的面容,应婉灵却比自己想象得更镇定,她平静地看着化成人形的当归还在和乌衣嘀嘀咕咕自己的不满,这是她难以想象的场面,但似乎与她无关了。
她待当归渐渐熄了火,这才朝乌衣开口道:“祁师弟,能否帮我修复金丹,我想,我该离开了。”
她来时像是经历了千辛万古,当归也当她不会离开了,起码暂时不会,他还想着要将对方安置在何处,幽谷之中死气弥漫,恐怕不适合金丹期的修士久住,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提出了要离开。
他脱口而出:“你要去哪里?”
应婉灵听得出他话中的关心,微微笑道:“或许会到处走走吧。我身上有许多法宝,师兄无需担心我的安危,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去走走,说不定能遇上我自己的机缘,到时候比师兄你还厉害呢。”
这最后一句话,放在以前,应婉灵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她资质平平,也习惯了自己资质平平,资质平平的人便心安理得地跟在他人身后就好,又怎么会想到走到前面去呢?
她内里的转变只有她自己知道,但这熟悉的感觉却令乌衣有些触动,他像是做出了一个郑重的承诺:“我会帮你将金丹恢复得完美如初。”
虽说告别有些突然,但金丹修复是要紧事,当归没有打岔,他也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看着乌衣要如何修复一颗破碎的金丹。
应婉灵原地坐下,开始打坐调息,乌衣也在她面前盘腿而坐,等待她神魂安定下来之时,他拿出了此前买到的那块聚灵石,开始布置聚灵阵。
修补一个修士的金丹,所需的灵力远远大于编织一个凡人的灵魂,聚灵石一入阵便飞速旋转起来,乌衣也暗自将聚灵阵的范围扩大,让人难以察觉周遭灵力的流向。
察觉到她呼吸绵长,已经准备妥当,乌衣便伸出手,当归没看懂有什么深奥的地方,就将一颗满是裂纹的金丹显现在自己面前。
看得出出手的人有多么狠厉,若不是有雪蚕茧以身为线缚住金丹,这颗珠子怕是已经碎裂成了万千碎屑,一旦散开便是无力回天。
须沙真人在出手的时候,一点都未曾顾念父女之情,他是下的死手,生怕这金丹震得不够碎,不能将应婉灵一击毙命。
乌衣面色凝重起来,他朝当归吩咐道:“情况比我想得更严重,我可能需要很多时间来修补这颗金丹,在此期间最好不要受到打扰,其他的事,就交由你了。”
突然被“委以重任”,当归自然是欣然接受,他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会严加防护,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打搅到他。
同时他自己也不禁为这颗碎得彻底的金丹感到一丝心凉,若他没记错的话,应婉灵曾经说过,是“掌门容不下她”,只因为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其中就有他的本命剑初蒙。
暂且不论掌门要他的本命剑做什么,能因为这件事就对应婉灵痛下杀手,当归心里也难免对这个掌门,他的师父,有了些不好的印象。
过去如何他已经全然忘记,但苏醒以来听到的种种消息,似乎都将他的师父塑造成了一个心思狠厉的人,因此就全然忘了师徒之情倒也不必,但也让当归心中留了个心眼,要取回初蒙,可能没那么容易。
乌衣修补金丹的工作就好比是以灵力为线,自己的神魂为针,穿针引线,将每一处裂纹都缝补起来,这个过程既耗费时间,也耗费精力,更消耗神魂。
他也远没有之前那样气定神闲,遇到的事情似乎越发棘手起来,让当归又回想起了在寒江天的时候,他头一次看见乌衣也会疲惫得陷入沉睡,并非他之前以为的无所不能。
当归移开了目光,走到桌旁,撼天尚未被收回剑匣,如今正躺在桌上,不久之前他正急于证明自己的实力,缠着乌衣和自己切磋,试图以此激发潜力,用的正是这把撼天。
虽然结果有点得不偿失,还因此引发了一些后续问题。
当归跨坐在凳子上,看着撼天陷入沉思,倘若他自己的躯体真的熔炼进了这些刀剑里,那他当初又是靠什么作为躯体的呢?难道别人看不出来吗?也是玉石的话,会不会太容易碎了点?还是说大宗门有更好的选择?
若是有什么经久耐用的躯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