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乌衣就认出了这是谁,又在何处。
恒蒙虽然是天资卓绝的惊世剑修,但他又不怎么爱抛头露面,仅仅是通过他人口耳相传的叙说,似乎还不足以让他成为整个晋天门的大师兄。
这一契机就是某一年的宗门大比,本是各大宗门之间年轻弟子彼此切磋的联谊活动,却在那一年产生不少冲突,谁先挑事已经难以追究,结果就是万象宗最为出彩的一个弟子,指名道姓要恒蒙应战。
败者的名字乌衣已经不记得了,那一天参加了宗门大比的弟子应当都只记住了恒蒙,他几乎是以碾压性的优势战胜了对方那出言不逊的弟子,替晋天门挣回了不少门面,而他也未眷念场上的欢呼,在决出胜负之后,就果断离场,没有多说一个字,可他那好像藐视众人的目光却自此刻在了所有人的心底。
就是从那天起,恒蒙从须沙真人座下的大师兄,成了整个晋天门的大师兄。
画卷上的人剑指前方,似乎是比赛刚开始的时候,画工不算高超,人物的面目都是模糊不清的,只是颇具神韵,似乎能让人穿越时光,再次目睹他当时的风姿。
当归盯着模糊不清的人脸,当然看不出这是谁,只是抬头一看乌衣的表情,他觉得自己也能猜出来了。
可应婉灵临走时为什么要送给他们一副画?
乌衣嘴唇蠕动,将画卷再缓缓收起,一边系上细绳,一边朝当归解释道:“这算是你的成名之战,那天到场的弟子们都为你欢呼,也有不少弟子趁此机会贩卖你的画像,有价无市,甚至有人为此大打出手,这一副,应当就是那个时候画下来的。”
当归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反问道:“那你呢?你有没有买一副?”
这个问题令乌衣动作一顿,他朝当归斜眼一看,对方脸上的真诚好像是真的,他并非是出于捉弄而问出这个问题。
将画轴装入袋中,再收入他那深不可测的斗篷之下,乌衣抬脚超前走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我自己会画。”
非常意外的答案,当归连忙跟了上去,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乌衣那个时候就会制作玉雕,肯定也会绘画,他又继续追问下去:“该不会就是你在卖我的画像吧?”
他的故作惊讶十分浮夸,一点也不自然,乌衣没好气地回答他:“我的画技可比这好多了。”
当归笑嘻嘻地凑上去:“有多好?让我瞧瞧。”
结果除了遭了一记眼刀,自然是不可能给他看的。
自从推测出恒蒙打造刀剑时所用的原材料,找回那些散落各地的刀剑,也就有了别的意味。
乌衣不打算过多停留或者稍作歇息,当归能感应到的最近的一处,应当就是那十二柄轻盈细剑,细剑未零落各地,反而聚集在一起,说不定也和闲月城的浅月一样,被某人或某个世家所收集。
只是如今再度拥有了实体的当归,一到街上又走不动道了。
在撼天之中呆着的时候,他就已经瞧上了不少当地美食,可惜他只能看见,却闻不到也尝不到,好不容易回归躯体了,他说什么也得尝一口再走。
于是当归两手一摊,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乌衣:“再给我一点通宝吧。”
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克制人欲太过压抑,才会导致他如今这么贪图口舌之欲,乌衣看着他那又羞又期待的脸,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早在刚到陵城的时候,当归就一眼相中了路边一种颜色鲜艳的果实,他叫不出名字,只觉得那果子颜色橙红,外皮透亮,是他未曾见过的种类,颜色可口,想必吃起来也十分可口。
卖这鲜艳果实的是一个聋哑的老人,听不见当归的询问也没法给出回答,当归一时心生恻隐,便将她背篓里的果子全买下了,看着老人高兴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样子,当归顿时觉得功德好像又增加了。
做了一件大好事,当归面上容光焕发,乌衣却是略显古怪地看着他,但什么都没说。
“你要不要也尝一个?”
当归朝乌衣殷勤地伸出手,这袋果子满满当当,更何况论积功德,负责出钱的乌衣肯定也有一份。
乌衣没说话,只是看着当归将一颗橙红的果子塞进嘴里,然后又很快因为酸涩立马吐了出来,这才满意地勾起嘴角。
这点幸灾乐祸的小表情自然没有逃过当归的眼睛,他不怒反笑:“好啊,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他想猛地扑过去,主打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然后将这酸果子也让乌衣好好尝尝,可惜对方好像早有准备,在距他三寸远的地方,就难以再近一步,某种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横在中间。
而乌衣,则悠悠然地看着他,似乎还有点小小的得意。
啧。技不如人,只能甘拜下风了。
这陵城里的奸商似乎格外的多,第一次来这里的人简直是一坑一个准,本着不浪费或者功德不可丢的原则,当归还是将那袋果子面不改色地全都吃完了,即便是乌衣也不由得对他颇为动容。
但强忍着狰狞的表情吃完一袋子酸果子的结果就是他的口舌之欲越发强烈了,必须得吃点好吃的将这遭受的罪过抵消不可。
吃一堑长一智,他是不敢再买些外表唬人又没吃过的东西了,看来看去,又盯住了在闲月城里吃过的油饯。
没什么东西是用油炸后不好吃的,撒上些辣椒粉就更是美味,只是这陵城的物价较之以往是高上不少,似是知道这人来人往的陵城,总是不缺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