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能揪光,每朵都要留一片,老头说这样来年才会长得更好。
叶起弯着腰,轻轻扯掉花瓣,摘够两只手再放进背篓。
采这个比连心草轻松,眼睛也不疼。山坳里阳光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地,她便忍不住哼起小调。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有些犹豫,从身侧传来。
“你师傅,可还好?”
叶起哼着歌,心里美,不假思索道:“好着呢,她呀,在忘沧山喝喝酒听听书,没事打两只麂子换钱,过得才叫滋润。就是不知道和裴……”
“她怎么跑忘沧山去了?”
丰荣的声音有些惊奇。
叶起更是奇怪,不过转念一想,明白自己误会了。
她叫上官名老家伙习惯了,即使认她当师傅,但旁人提起“师傅”,第一反应还是叶飞白。
叶起道:“我刚才说的是叶飞白!你要是问上官名那个老家伙,她可……”
话没说完,脑袋又挨了一下。
“没大没小!怎么叫你师傅的!”
叶起当即不干了,从早上到现在,脑袋都不知道有多少包,她气得往地上一躺,大声嚷嚷。
“你总打我!我恩还没报完就要被打傻了!”
“打傻不如打死,你把我打死吧!”
说完就闭上眼,任丰荣叫骂也不起来,一副要在这落地生根的样子。
丰荣气得牙根痒痒,没办法只得咬牙道:“你这个死丫头脾气怎么这么坏!行了行了,不打了行不行?见好就收啊,再不滚起来,我就把臭小子……”
叶起哼了哼,一骨碌爬起来,若无其事继续摘花瓣。
丰荣咳了咳,上前两步,若无其事继续问:“死丫头,你师傅身体可还硬朗?”
“硬得不得了!就是跟某些人似的,成天嚷嚷着要杀人。”
叶起挑衅完,见老头不怒反笑,平日里瞅谁都不顺眼的脸,居然浮现一丝温柔。
果然朋友眼里对方做什么都是好的。
叶起心中感慨,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为何满地的小蓝花有些眼熟。
“丰前辈,这花有些像师傅洞里的那种花。不过她的花都是红色的,治外伤药效奇好。这些花难道也是如此?那是外敷还是内用?”
叶起采摘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发现小蓝花除了颜色,外观看上去和洞中神奇的小花相似。
“什么洞?”
叶起又往背笼扔进一捧花瓣,见丰荣迷惑,她更是奇怪,道:
“就是雾连山那个山洞啊,您不知道她搬家了?我都担心她那老胳膊老腿长时间在里边,受不受得了。那里又潮又暗,武功再好也经不住天天不见阳光。我早先还劝过她,可这人脾气简直比驴都……”
“她怎会在山洞里?”丰荣急声打断,叶起见他一脸不解,却并不奇怪,“你是不是一直在大漠,好些年没回去了?她不光住在山洞,她……”
她话锋一转,严肃道:“老头子,你知道师傅的仇人是谁吗?”
老家伙那一双招子,定是有人暗害。她不愿意说,不代表她打听不出来。
丰荣和她是老交情,多少应该知道一些信息。
丰荣迟疑地看了一眼叶起,见她神色认真,先将山洞的事放一边,慢慢说起来。
开始的五个名字,叶起还暗暗记着都有谁,过了好一会儿,丰荣还在不断地报菜名,她实在忍不住扶额一叹。
大意了!
纵横江湖几十载、还扬言要杀遍江湖人,仇家能少吗?
但是别说已经隐退的几位大前辈,怎么还有近些年兴起的小门派?
老家伙到底想干嘛,难道晚年有了新目标,誓做江湖公敌??
丰荣还在报呢,叶起赶忙打断,先将上官名眼睛的事告诉他,然后问这一大串仇人里,有没有喜好剜人眼睛的。
话刚说完,手腕被人一把攥住,叶起吃痛抬起头,就听丰荣声音颤抖道:“她眼睛瞎了?!还说是自己剜的?”
合着老头根本不知道?
叶起有些后悔不该说那么多,又见他神色不对,赶忙安慰道:
“她说是自己剜的,无非是想让我和姓裴的别管这事。但是你放心,我肯定会替她报仇!”
丰荣怔怔地松开手,又急声追问着叶起和裴序学了什么武功,究竟怎么拜的师。
他脸色苍白,胡子都在抖。叶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飞快地将前因后果都说清。
丰荣听完后脚步有些踉跄,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
叶起赶忙扶住他的胳膊,担忧地望过去,不由心下一惊。
丰荣虽然年事已高,但朱颜鹤发,精神矍铄,面貌身形都比同龄人年轻十几二十岁,若与上官名站一起跟差了辈儿似的。
可此时竟显出几分老态。
叶起顿时心中不安,问丰荣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想起了上官名的仇人是谁。
不然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三秋枯。”
丰荣喃喃着,叶起回忆半天,甚至连江湖五十年前的一些奇闻轶事都想到了,也没想起来有谁叫这个名字。
正苦思冥想,发现丰荣正直勾勾盯着她,看着又像发痴症了。
“死丫头,她的刀法怎么样?”
丰荣突然问了一句,像是在等一个很重要的回答。
叶起放下疑惑,想起上官名苍老却桀骜的背影,顿了顿,笑道:“天下无双。”
丰荣也笑,半晌后又问:“薛沐剑的剑法……怎么样?”
虽然鸿羽归天剑是上官名教给姓裴的,但她知道这套剑法其实是剑神所创。
而且就算她用的是刀不是剑,叶起也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世无其二。”
话音刚落,丰荣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出眼泪,他拎起背笼扔给叶起,朗声道:“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