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望见了他口袋里那颗石头透过衣服发散出来的光。
沈澜山头痛欲裂,他不知道自己是解决了一个麻烦还是又弄出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他身边不远处,坐着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女人。
林灵坐在沈澜山身边,她白色的长裙流畅地交叠在一起,美得像是远古的油画。
“我应该感谢你。但是那个孩子他很有意思,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沈澜山的眉心有节律地跳动,他迫不得已捏住眉心,然而没有缓解分毫。
他不太想回答林灵的问题,又不得不敷衍她:“按照法律,是死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空气中沉寂了一瞬,然后她的轻笑打破了那种寂静:“你会杀了他?”
“我会。”沈澜山立刻回答。
“我的人告诉我,在他进入主城之后,一直和你在一起。我听说他很想回到G区。”
林灵的眼睛亮起来:“很有意思是不是?所有人都想从别处进入主城,只有他一个人想回去。”
沈澜山默不作声。
“所以,沈澜山。”她又咯咯一笑,“你究竟是在享受逗弄他的游戏的乐趣,还是因为没想到他最后一刻会冲回来救你,迫不得已才向我演了这样一出戏?”
沈澜山的眼前倏地浮现出曲澄在火焰里转过身握紧他的手往外拽的场景。
他的头疼得更厉害。
真是祸害。
沈澜山想,自己怎么可能需要他救。
曲澄最应该做的就是跑出去,如果他那么做了没有现在这样的烂摊子。
沈澜山还是沉默,他将自己肩膀上别着的其中一颗星拿下来,然后在指尖捏碎,剥落出其中的监视器。
林灵脸上表情不变,仿佛这不是她的手笔。
她站起身,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枪,放在桌上,推到沈澜山眼前。
和她谈话的这么久时间里,沈澜山第一次抬起头看她。
她唇边挂着和蔼的微笑,她美得不像是人世间的作品,更像是天神下凡。
她道:“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我没有兴趣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很有意思的。你杀了那个孩子,把他的心脏带给我,我把你一直想要的关于辐射前的资料都交给你,怎么样?不过我想,你早就应该已经把他放走了吧……”
沈澜山眯了眯眼睛。
门口忽然传出嘈杂的声音,喧嚣声出现后没多久,房间的门猛地被人踹了一脚。
铁门在震动中嗡嗡作响,沈澜山敏锐地从门口凌乱的声音里分辨出了专属于曲澄的。
果然,他没走。
沈澜山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鼻腔里吐出来。
他回忆起曲澄冲向他时在人群中闪烁的脸。在过去的数不清多少年里,向来都是他去照顾别人,这还是第一次需要别人救他。
即使投来的那是一颗哑弹。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看着世界上一成不变的风景,拥有着不同面孔但是同样人生的人,他的血液在身体里日复一日经过心脏的泵射循环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就仿佛静止了冰冻了。
他整个人也陷入到一种麻木的境地里去。
他拥有一切,但又一无所有。
曲澄的情绪总是那么丰沛,他的情绪是浓烈的,触手可及的,为灰白色的世界附上了色彩。
门口的那些卫兵试图拦着硬闯进这里的一人一兽。
小黑在几人身上横跳,对着他们的要害又撕又咬。
卫兵接到命令今天不准使用配枪,面对这两个家伙只好赤手空拳搏斗。
曲澄一拳砸在面前一个人的脸上,最后一次踹向这扇门,用了全身力气一脚把门踢开。
周围人围上去正准备摁着他的肩膀把他制服在地的时候,曲澄冲着里面大喊一声:“沈澜山……”
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就看见了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桌上那把枪被沈澜山收了下去,沈澜山挥了挥手,让那些卫兵离开。
林灵看见她放在桌子上的枪不见,敛眸笑了笑,然后再次转向曲澄。
曲澄从半跪在地的姿势站起来,看着和一元硬币上刻着的模样相同的女人,愣在原地。
不,比硬币上刻着的还要美。
她及肩的金发在微微晃动,整个人丰盈地伫立在原地,像是圣母。
曲澄手足无措,他下意识看向沈澜山,发现沈澜山面无表情地站着。
沈澜山现在不可信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蹦出来之后,他硬生生把自己的脸别开。
小黑攀着曲澄的裤脚,一点点从地上爬到曲澄的肩膀上,然后从他的肩膀后探出头来,对着林灵露出虎视眈眈的表情。
林灵对着它的挑衅,脸上的笑容不变,对曲澄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孩子,你被赦免了。”
面对这个陌生但异常和蔼的女人,曲澄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决定,他最后还是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掌心里。
他抬头时,眼睛对上不远处看着他们方向的沈澜山灼灼的目光。
这是曲澄第一次从沈澜山的面部表情里读出他此时的情绪,那道视线里夹杂了太多说不清的东西……像是,行刑时的刽子手在看向濒死的犯人。
他全身细胞战栗,忽然觉得回到这里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然而没有人给他后悔的机会。
他的手被林灵虚握住,林灵忽地问他:“要和我去摇篮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