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还怔忡间,男人已经弯腰抱起孩子们的被褥。
军装布料擦过她的手臂,带起一阵带着松木清香的微风。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驻足回首:“安安的小被子,我放在五斗柜最上层了。”
苏晚望着那个挺拔如松的背影,突然发现他耳廓也染着淡淡的绯色。
原来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面不改色的铁血军人,也会为一床喜被红了耳尖。
东屋传来窸窸窣窣的铺床声,夹杂着陆远川低沉的叮嘱:“晚上不许踢被子。”
三个男孩叽叽喳喳的应答声里,苏晚将大红喜被细细抚平。
指尖描摹着金线绣出的牡丹纹路,那些曾被她嫌弃艳俗的花瓣,此刻竟显得格外温暖动人。
军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不过片刻功夫,三张小床已铺得整整齐齐。
陆远川特意将二娃的被褥放在中间。
这孩子睡觉最不老实,总要踢上几脚被子。
当陆远川推开主屋的木门时,脚步在门槛处微微一顿。
两个崭新的搪瓷脸盆并排而立,喜鹊登梅与并蒂莲花的图案在灯光下交相辉映。
水盆架上,两条雪白的毛巾边缘折出利落的棱角,是标准的军用被叠法。
窗台上,一对红双喜搪瓷杯静静伫立。
蓝色的牙刷斜插在他常用的杯子里,旁边那支红色的,显然是特意为苏晚准备的。
陆远川的指尖轻轻描摹着杯沿凸起的纹路。这些年在战场上磨出厚茧的指腹,此刻竟能清晰地感受到“囍”字每一笔的起伏。
“都收拾好了?”苏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他应了一声,嗓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军装外套被仔细挂在门后,恰好与苏晚的碎花罩衫比邻而居。
两种截然不同的布料在穿堂风里轻轻摩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诉说只有彼此才懂的情话。
傍晚时分,这个临时的家已初具模样。
衣柜里的衣物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炕上的红牡丹在灯光下静静绽放。
陆远川合上最后一格抽屉,转头看见苏晚正望着窗外出神。
院子里,孩子们的笑声与槐树影一起摇曳。
“慢慢来。”
他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环住苏晚纤细的腰肢,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苏晚转过身来,仰头望进他的眼眸。
那双平日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柔情,像是深邃的夜空里最温柔的两颗星。
“嗯!”
她轻声应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手指无意识地抚上他军装的第一颗纽扣,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有力的心跳。
窗外的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洒进屋内,为两人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
陆远川低头,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如同羽毛般轻柔。
苏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让她不自觉地往他怀里又靠了靠。
远处传来孩子们嬉戏的笑声,惊飞了院中槐树上的麻雀。
但此刻,他们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和这个静谧而美好的黄昏。
陆远川站在堂屋门口,军装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想吃什么?我去食堂打。”
“你看着办吧。”
苏晚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出浅浅的红晕,“我也不清楚食堂有什么菜。”
“那就清淡些。”
陆远川的目光扫过她眼下的青影,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这几天都累了,吃完早点休息。”
“行。”苏晚抬头冲他笑了笑,一缕碎发垂在额前,被汗水黏住。
他拎着几个铝制饭盒大步离去,背影在夕阳中拉得修长。
若不是知情者,根本看不出陆远川这双稳健有力的腿曾经受过重伤。
经过漫长的复健,如今只要不剧烈奔跑,日常行走已与常人无异。
苏晚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转身拎起木桶去井台打水。
次间暂时充当浴室,虽然简陋,但总算能让孩子洗个热水澡。
灶台上的水已经温了,她又添了冷水,往灶膛里塞了几根粗柴,火苗立刻“噼啪”作响地蹿起来。
趁着天光还亮,苏晚先给安安洗澡。
小丫头在澡盆里扑腾得像只欢快的小鸭子,水珠溅得到处都是。
“娘,痒!”安安咯咯笑着躲开毛巾,小手拍打着水面。
“别动,马上就好。”苏晚动作轻柔地给她擦干,套上暖和的棉袄。
她用干帕子吸着孩子细软的头发,给安安穿上薄款碎花棉布长袖长裤套装。
二娃洗澡时像只不安分的小泥鳅,溅得满地水花。
等轮到陆睿和大娃洗澡时,他们红着脸死活不肯让苏晚帮忙。
“我们是男子汉了,可以自己洗澡了!”大娃挺着瘦小的胸膛。
陆睿在一旁连连点头,两个小家伙耳根都红透了。
苏晚忍俊不禁,把毛巾递给他们:“好好好,自己洗。但头发必须擦干,知道吗?”
“知道啦!”
两个男孩异口同声,接过毛巾一溜烟跑进了浴室。
趁着他们洗澡的功夫,苏晚已经重新烧了一锅水。
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陆远川拎着饭盒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