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陆远川放下茶杯,忽然开口:“晚晚,我们去县城拍结婚照吧。”
苏晚正收拾碗筷,闻言抬头,“现在?”
“嗯。”
他站起身,军装袖口蹭过桌沿,“带上孩子们,拍全家福。”
三个男孩原本在院子里打闹,听到动静齐齐回头。
陆远川走过去,挨个揉了揉他们毛茸茸的脑袋:“去换新衣服,妈妈做的那套。”
孩子们虽然不懂拍照的意义,但听到“新衣服”,立刻欢呼着跑进屋。
苏晚回到房间,打开衣柜。
指尖在一件件衣服上掠过,最终停在那条红色布拉吉上。
领证那天她穿的就是这件。
她对着镜子描眉,涂了口红,又抿了抿唇。
镜中的女人眉眼如画,唇色嫣红,比从前多了几分温婉的韵味。
当她推门出来时,陆远川正倚在院里的槐树下等她。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落在他肩头。
他抬眸,目光在她身上定住,像是穿越了漫长时光,又回到了初见她的那一刻。
只是现在,她不再是小姑娘了。
她站在光里,红裙映着晚霞,眉眼含笑地望着他,温柔而明媚。
“好看吗?”她问。
陆远川喉结微动,嗓音低沉:“好看。”
比记忆里的任何一刻,都要好看。
孩子们已经换好衣服跑了出来,安安踮着脚去摸苏晚的裙摆:“妈妈像新娘子!”
陆远川低笑,伸手牵住苏晚:“走吧,去拍照。”
这一次,他要将她的笑容,永远定格在相片里。
县城的照相馆藏在老街转角,褪色的招牌上“红星照相馆”几个字在午后的阳光里泛着旧时光的温柔。
陆远川停好吉普车,转身去抱后座已经睡着的安安。
小姑娘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他肩头,红头绳松松散散的,蹭得他脖颈发痒。
“到了?”
苏晚轻声问,动作轻快地整理着三个男孩的衣领。
“嗯。”
陆远川单手托着女儿,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抚平苏晚被风吹乱的鬓发,“紧张?”
苏晚摇头,耳垂却悄悄红了。
她很少化妆,今天涂的雪花膏里掺了点胭脂,此刻在阳光下透出蜜桃似的色泽。
照相馆里弥漫着显影液的味道。
老师傅推了推老花镜:“军人同志拍结婚照?”
“全家福也要。”
“爸爸快看!”
卫国突然指着墙上相框,“那个叔叔也有大红花!”
泛黄的老照片里,年轻的新郎胸佩红花,笑容灿烂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老师傅笑呵呵地取下相机:“当年我给抗美援朝回来的兵哥拍结婚照,都是这个样式。”
陆远川突然握住苏晚的手:“我们也拍一张那样的。”
阳光穿过天窗,在红绸上流淌成河。
三个男孩并排坐在前面,安安被安排在中间抱着个塑料花篮。
当老师傅喊“准备”时,陆远川忽然侧身,在苏晚耳边低语:
“当年在卫生所,你弯腰给我换药的时候...”他声音里带着笑,“我就想看你穿红衣裳。”
快门声响起。
镜头里,苏晚绯红的脸颊比裙摆更艳,陆远川军装笔挺如松,四个孩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背景布上的五角星闪着细碎的光,像无数个清晨他们共享的露珠,像深夜里他为她留的那盏灯,像这条终于不再走散的时光长河里,所有值得珍藏的粼粼波光。
“加印五张。”
陆远川付钱时,手指在柜台玻璃上轻叩三下。
那是他们新婚夜,木窗外忽然落雨时,他安抚她的暗号。
回去的路上,安安趴在苏晚怀里研究照片小样:“妈妈,为什么你眼睛里有个亮亮的小太阳?”
陆远川从后视镜里望过来,目光温柔得像融化的蜜糖。
那是因为,他在她的瞳孔里,看见了他们的余生。
苏晚正给安安梳着柔软的头发时,陆远川轻手轻脚地进屋拿换洗衣物。
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在他挺拔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有陆远川在家,家里就自然地分了工,三个男孩子归他照看,小女儿安安则是苏晚的心头宝。
“好啦,我们的小姑娘。”
苏晚将梳子放下,轻轻捏了捏安安粉嫩的脸蛋,“该带宝宝和贝贝去睡觉啦。”
安安立刻抱紧两个苏晚昨天做的新布娃娃,奶声奶气地说:“宝宝乖,贝贝乖,我们睡觉觉。”
苏晚弯腰将安安轻轻抱起,小姑娘像只温顺的小猫般蜷在她臂弯里。
土炕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暖烘烘的,散发着干燥的稻草香气。
她小心地把安安放在炕中央,柔软的棉被带着阳光的味道,轻轻盖在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