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刻,熟睡中的傀突然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五感远胜常人,听觉更是灵敏。
屏息谛听一阵后,傀确认有异,披上衣服潜入黑夜。
伏在屋脊上,傀只觉得浑身肌肉都绷了起来——正门、后山还有东西侧门外都已集结了一众修士,且这些仙族修士无不用纱巾把自己的口鼻捂的严严实实,身上灵力也强于从前来的那几批人,在夜里甚至有荧荧微光。
“主人,他们又来了。”
熙安堂内,傀推着轮椅上的韩潇,来到门口,点燃一支徵香,召集起修士与傀儡。待修士均吞下避毒丸后,傀将点燃的迷香分发给傀儡们,派他们与寒涧洞众修士一起去各个入口应战。
傀则寸步不离地守着韩潇,以备不时之需。
一刻钟过,待其余三面皆发出已准备好的信号,正门处的温景向空中一划佩剑,剑光闪过,四路修士齐齐发动。
然而,他们正卯足力气撞向铜门时,大门却被傀儡猛然打开,前面的修士来不及收住力气,身体瞬间被长鞭戳出几个血洞。
“杀!”
傀儡和寒涧洞修士们冲向外面的敌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寒涧洞众人本以为,在迷香作用下,敌众已如普通人族,便有些轻敌,不想这次对面的佩剑上仍有灵力流转,突进并不顺利。门外修士们也很快调整好了迎敌策略,长鞭与刀剑缠打在一起,一时只闻灵器铮铮碰撞,夜幕里血肉翻飞。
温景削去一只傀儡的右侧身子,回身欲救妻子时,突然脚踝一痛。低头一看,原来那傀儡虽倒地,却仍用最后一口气咬住了他。
温景砍下傀儡的头,只觉得寒气从伤口处逼上全身,一时竟动弹不得。
“傀儡牙齿有毒,大家小心!”
眼见蔺桑身后爬过去一只傀儡,温景情急之下逼出自己一口黑血,身上才活泛一些。扑身要去,一道月白的身影已经从天而降,一剑截断了那傀儡的腰。
“晏如?”
“父亲。”
扶光急急地回头应了一声,接着转过身与母亲一起打退两个寒涧洞修士。温景惊讶之余,心里安定许多,用灵力封住右腿的经络后,便又挥起佩剑。
因迷香没起作用,傀儡们的行动又呆滞,很快就被消灭的干干净净。寒涧洞修士有些又是迫于韩潇的威慑才为他做事,见势不妙,也跑的跑、降的降。一时间,寒涧洞仅剩了半数修士仍在拼死抵抗,眼见大门就要失守。
韩潇攥着四方镜,指节越来越白。沉吟片刻,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从袖口掏出一颗香丸,又用匕首割破手指,把血在香丸上滴了十滴。
“燃阴木,把这个扔进去。”
“是。”
一缕黑烟缓缓升空,不管是还在死战的寒涧洞修士,还是已跑出寒涧洞的、和已被温景等人控制起来的俘虏都突然变了神色,脸上、身上霎时爬满了黑纹。
傀心里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韩潇曾命他每月初一都要给修士们的饭菜里掺上吞心蛊,原来是防着这一刻。
“啊——!”
看守他们的侍卫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异变的俘虏们拧断了脖子。
“羲和宫众人跟我来!”
温景等人被两面夹击,危急之下,扶光御剑而起,率羲和宫修士绕到了异变的俘虏后面,拖住了他们向前赶的脚步。
“太阴山庄诸位,随我们杀进寒涧洞!”
蔺桑与温景提剑高呼一声,率先冲向试图保卫韩潇的寒涧洞众人,硬扛数鞭后,终于为众人杀出一个缺口。
韩潇身上的戾气愈发浓重。
“去把昨天那几个废了的傀儡拖过来。”
“是。”
傀从密道下至寒涧洞洞底,连背带拽,将五具微微腐烂的尸体运到了韩潇面前。而韩潇已准备好五张舌尖血画就的控尸符,傀接过符篆,一一拍在尸体的心口。
“吼——”
五具尸体原本是被修士和傀拿来练鞭法的靶子,此刻受控尸符影响,魁梧的身体均姿势诡异地挺了起来,被鞭子打断的关节维持着僵硬而扭曲的角度,嗓子里发着低沉的喉音。
“杀了外面那些修士。”
“吼——!”
五具尸体虽形状诡异,但行动极快,身硬如铁。他们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混战的人堆里,不出一柱香,就拧下了大批修士的头。
温景和蔺桑替众人打退了几次这些诡尸,结果却各被一只盯住,苦苦招架中,身上已被抓出了数条极深的血口子。
熙安堂里,韩潇面色惨白,额角挂着豆大的汗珠,也已是强弩之末。
“主人,您这是?”
“蠢货!你以为我用什么操控那些尸体?”
韩潇斜睨了傀一眼,喷出一口鲜血,瘫倒在轮椅上。
另一边,五具尸体的皮肉瞬间化为灰烬,只剩下白骨散落在地。
“走!从密道跑,快!”
透过四方镜,韩潇绝望地看着温晏如与羲和宫修士们已杀灭了被吞心蛊操控的寒涧洞众人,温景与蔺桑也即将攻破最后一道门……
日至中天,羲和宫与太阴山庄数千修士终于进入了熙安堂内,正四处搜寻韩潇的踪迹。而傀推着韩潇,已从寒涧洞洞底逃进了野鹤谷。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里,韩潇的白帕子已被染成了暗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