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顾初禾写了封信托人带给郁春琅,告知她自己现在何处,有要事待处理,等到弄清楚心中疑虑,便会回家。
又书信一封交给典当行的掌柜,称自己身患顽疾,便辞了账房之职。
郁春琅看了信,已经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只是担心她跟在陆祳身边会受委屈,更怕她身份暴露小命不保。
侯府东院,书房
陆砚舟如今不仅是景义候,更是负责镇压叛乱,抵御外敌的将军。
他虽回了京城,可边城防卫的部署,武器装备和粮草的供应补足,都需他来拿主意,因此他已连续两日待在书房处理公务,不见客也不出门了。
他专注地审阅着手中堆积如山的公文,不时提笔在上面圈圈点点。
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身姿轻盈的侍女云翠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盏,款步而入。
她莲步轻移,走到书桌旁,轻声说道:“侯爷,您喝口茶,提提神。”
陆砚舟微微抬眸,目光从公文上移开,接过茶盏,浅抿一口,茶香瞬间在齿间散开,疲惫之感也似乎减轻了几分。
“前几日我带回来的那个人伤势如何了?”
云翠答道:“大夫今日又来把了脉,说是已无大碍。”
陆砚舟点了点头,摆手示意她退下,又伏首看公文。
直到暮色渐浓,将整座庭院笼罩在一片静谧的幽暗中,他才从书房的雕花木门缓缓步出。
他揉了揉酸涩的脖颈,抬眸望向天边那最后一抹余晖,不觉间,已在书案前埋首了整整一日。
腹中传来的阵阵饥饿感,驱使他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灶台上,一盏豆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他在橱柜间翻找,所幸还留有几碟小菜,却已没了热气,难解一时之饥。
半个时辰前,云翠问过他是否要用晚饭,他说不饿,让厨娘不必给他备餐。
而这时已过了饭点,厨娘也回房中歇息了,总不好突然把人叫起来炒几个热菜。
恰在此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厨房门口,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
顾初禾这两日已觉好多了,便常常下床走动,自己将喝完的药碗送回厨房,却不想陆砚舟也在这里。
她推门而入,看见陆砚舟正对着几碟小菜发愣…
“侯爷?您是不是饿了?”
陆砚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尴尬地咳了两声,“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顾初禾抿嘴轻笑,也不拆穿他,径直走到灶台前,“要不,我给您包馄饨吃吧,很快就好。”
“你还会包馄饨?”
“是,我母亲唯一拿手的小食就是馄饨,她曾教过我的。”,顾初禾与他对话的同时,手中已忙碌了起来。
她现在要尽可能的多和陆砚舟接触,拉近两人的关系,最好是能获得他的信任,才能为以后探听消息打下基础。
陆砚舟也没离开厨房,而是找了个凳子坐下,看着她擀皮,剁馅,沸水下锅,动作瞧着倒是行云流水,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了桌。
陆砚舟闻了闻味儿,还挺香的,他手心朝下一摆,对顾初禾道:“你也坐吧。”
顾初禾倒也没跟他客气,拉开板凳坐在方桌右侧。
他舀起一个馄饨放入口中,慢嚼了几下…
“怎么样,好吃吗?”,顾初禾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紧张与渴望得到认可的光芒,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陆砚舟目光从馄饨上移到她脸上,微微颔首,神色平静,让人捉摸不透。
咽下之后,缓缓吐出两个字:“尚可。”
顾初禾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
她低下头,掩饰着内心的情绪。
腹诽道:“也是,他这样的权贵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一碗馄饨算什么…”
虽说他的评价如此平淡,可她寄人篱下,也没那个胆量敢掀了桌子,只能忍了。
陆砚舟嘴上说着尚可,馄饨却一个接一个的下肚,吃了个半饱的时候,突然问道:“你母亲,现在何处?”
这话一出,原本在开小差的顾初禾,长睫微微颤动。
她极力掩盖眼中转瞬即逝的哀伤。短暂的沉默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过世了。”
陆砚舟的表情没有变化,捧起汤碗将最后一口喝了个干净。
看着空碗,顾初禾抿了抿嘴,憋笑调侃道:“侯爷,不是说不好吃吗,这不都吃完了?”
“本侯说的是,尚可。”
顾初禾在内心翻了个白眼,暗骂他死鸭子嘴硬。
“是,那小人努力精进手艺,争取下次能得到您的称赞。”
说罢,顾初禾站起身收碗,准备去井边清洗干净。
陆砚舟见状拉住了她,“放着吧,明日厨娘会来收拾的。水凉,你大病初愈就别碰冷水了。”
这话,这场景…
顾初禾恍惚间回到了在天福寺初遇他的那天,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她如今有罪名在身,即使曾有过一昔的缘分,也无法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