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未见,童墨的身形较之前更加挺拔,轮廓也变得更加坚毅,曾经的少年稚气已全然褪去。
童墨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眼眶微微泛红,嘴角却勾起一抹欣喜的笑容:“禾儿,真的是你!我找了你好久。”
历经了这么多磨难,再次见到童墨,顾初禾的心中五味杂陈,年幼时两家交好,一起欢笑的岁月仿佛就在昨天。
喜悦,激动,委屈等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鼻头一酸,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两人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许多话不必多言。
童墨心疼地紧紧抱住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禾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过了许久,顾初禾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童墨,眼中满是关切:“童墨哥哥,这些年你可还好吗,童伯伯和伯母怎么样?当年我家那件事,你们有没有受牵连?”
童墨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放心,爹娘一切都好。自从顾家出事以后,我们一直都在找你和长意,能找的地方几乎都找了,却没想到你竟然会躲到京城来。”
“我也是被逼无奈,本来能投靠的人就不多,却也各有苦衷,无法收留我们姐妹。好在辗转来到京城后,一切都还算安逸顺利。”
她将这四年来的苦楚酸痛轻轻带过,抽泣着追问,“对了,秋娘如何了?还有其他匠人呢?”
童墨握着她的肩膀,轻声抚慰道:“都没事都没事,他们都很好。当年官府将他们带走审问了三日,什么都没问出来,便无罪释放了。”
“巫蛊案在民间流传开时,我与父兄已出了奉州城,得知伯父伯母去世,我们连夜赶回顾家,结果连尸身都没有看到,据母亲说是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至今,他回忆起那场变故时,还像是在做梦一般,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顾氏夫妇会和巫蛊案扯到一起。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递到顾初禾的面前,“顾宅的院门贴上了封条,我用轻功翻进了内院,家中值钱的物件都被官府收走了。我沿着院墙走,竟在角落里捡到了这个,不知是谁的…”
“这是什么?”,顾初禾迅速接过玉牌前后翻转,看了又看,在玉牌背面看到一行小字,歪歪扭扭,不是中原文字,她看不懂。
童墨摇摇头,“我也看不懂,正面是佛像,背面刻的字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对了,去岁除夕夜,我在顾家门口遇到了秋娘。她跪在你家门外给顾伯伯和伯母烧纸钱,哭得撕心裂肺…这四年来她也一直在找你,要不要拖个口信给她?”
“还是先别了,她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提起秋娘,顾初禾又忍不住落泪了,她哽咽道:“还烦请你,闲暇时多帮我去看看她。”
童墨垂眸叹息,接着才注意到她身着男装,不禁好奇问道:“禾儿,你为何要这身打扮?”
“哦,这样打扮出入方便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多年来女扮男装都已经习惯了,就连声音好像也变粗了…
“禾儿,跟我回去吧,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别在京城了,这地方不安全。”,童墨实在不忍心再看她这样流落在外,抓起她的手腕就要带她走。
顾初禾连忙甩开他的手,并向后退步,斩钉截铁道:“不行!我好不容易在景义候府查到了一些关于爹娘之死的蛛丝马迹,如今刚有些头绪,我不能走!”
“你在景义候府?这怎么能行,太危险了!”
顾初禾知道童墨是在关心她,可仇人还没有揪出来,她要是就这样走了,实在心有不甘。
她声泪俱下地望着他,“童墨哥哥,如果是你爹娘遇难,你难道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吗?你就不想查出真相,找到幕后黑手?”
“就算查到了,你又能怎么样?那人既然有手段能操控大臣和天福寺的住持为他做事,必定是位高权重。”
童墨眉头紧皱心急如焚,双手紧紧按着她的肩头,急切地问道:“你一个平民女子,怎么扳倒他?”
顾初禾点点头,落下一行热泪,同样语气恳切地说道:“是,或许我确实不能扳倒任何人,但至少我不能让父母死得不明不白。”
“你决定了吗?真的要这么做?”
童墨与她对视了许久,从她的眼中看出坚定的决心,他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她的…
“好,那我留在京城陪你。”
“不成,我做的事不能牵连到你!”,她连声拒绝道。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如今你身涉险境,我怎能坐视不理。”
他低头一笑,缓缓道:“你放心,我不靠近侯府,就在这附近住着,你有什么消息可以传递给我,若有什么事也尽管交给我去办。我一个走镖的来去自由,也方便隐蔽,没人会怀疑到我。”
这番话,令顾初禾心中温暖踏实,童墨还和当年一样护着她,帮着她…
“可这件事,不是一日两日能办成的。”
“不管多久,我都陪你。”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世事未曾更改,依旧是少年时那般纯净美好。
童墨说有个东西在住处放着,需要亲手交给顾初禾,她便跟着去了客栈。
客房卧房内
童墨从包袱里取出一只拨浪鼓,小心翼翼地递给顾初禾。
“这个…是我在顾家,你的房中拾到的。”
当年官府的人抄了顾家,但凡值点钱的物件都被搬走了,而这样的小玩意儿没什么用处,也就遗落在了房里。
顾初禾走近他,缓缓抬起手接过,“这是爹爹亲手给我做的拨浪鼓…”
她甩了甩,还在响,就像当年爹娘趴在床头哄她睡觉时的声音一样,往昔的欢声笑语似在耳畔回响,就好像他们还在…
她将拨浪鼓按在心脏的位置,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压抑许久的悲痛终于决堤。
“爹娘…我好想你们…”
她的哭声在客房里回荡,满是思念与无助。
曾经的温暖的家,随着爹娘的离去,都已化作泡影。只剩她在这世间守着破碎的回忆,陷入无尽伤痛。
童墨一个阔步上前,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轻声安慰…
许久后,她才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一一告诉了童墨,连同自己和长意住在郁春琅家,改了姓氏也一并说与他知晓。
童墨静静地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疼惜之情如潮水般翻涌,同时也感激郁春琅对她们姐妹的照顾。
“我陪你一起回一趟郁家,将东西送过去吧。”
如果说她在这世上仅有两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那么一个是郁春琅,另一个必然是童墨了。
既然二人都是最值得顾初禾依靠和信赖的,那引荐他们认识认识也是应该的。
她点点头,同意了童墨的提议。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出了客栈的门。
顾初禾正欲登上马车,身旁的童墨贴心地伸出手,扶着她的胳膊。
可就在即将她踏入车厢的瞬间,一阵熟悉又带着几分寒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郁初禾…”
“你干什么去?”
她身形一僵,心脏猛地一缩,缓缓转身。
只见陆砚舟负手而立,双眸紧紧盯着她与童墨交握的手。
这一眼,吓得顾初禾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就要摔倒。
千钧一发之际,童墨眼疾手快长臂一伸,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关切道:“小心!”
陆砚舟咬牙,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瞬间面容铁青一片,眸中渗出疑惑与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