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幽站在对面,俨然比他还要震惊些。
待君临上完菜刚出门,缀在队伍的末端刚到拐角,就被一把扯住了手腕。
“祁兄?你怎么在这里?”林幽问他,神色间有些慌张,“我是被人追杀至此,那人还混迹在其中,正在找我,你可要万分小心。”
君临看着扯他手腕的手,直到对方撒手,他才抬眼道:“混日子。”
林幽觉得有点不对劲,现在的祁不定有些奇怪,唇角扯了一丝笑出来,却并不和煦,一张清冷的脸硬生生因为这笑带了几分诡异的味道。
“哦...哦好。”
君临准备走,既然找的是林幽,他一个普通人自然要划开界限:“我先走了。”
林幽还要说什么,下一刻,就有一把剑自空中袭来,破开空气,凛冽万分,直直朝着林幽的脑袋而去。
君临暗骂,转身就要走,但是令人意外的,那把剑到了跟前转弯,朝着他袭来。
正常,若是发现更好处理的人,自然会选择先杀好杀的。
林幽瞬间逃走,没了踪影。
君临冷眼看着林幽逃走,剑尖朝着他的额心而来,他后撤步,下腰躲过,那剑仿若有了自己的神识,急转弯,继续朝着君临的后背刺来。
君临压制着体内蠢蠢欲动妄图反击的魔气,撇了院子里的桃枝,将魔气灌注桃枝当中,转身迎上那柄剑。
这是他惯用的方式,对手难以察觉到他的魔气。
他不会使剑,却因为之前的对手是祁不定,他对剑法有几分心得。
对方显然没想到这人毫无修为,剑法却了得。
“刺云!”
剑瞬间飞离,一身白衣的青年从院墙外跃入,惊起一片春草,那把剑入鞘。
像个装货,端着架子。青年举着剑微微拱手:“前辈也是剑修,自当有些礼仪,我们正大光明地打一架,嬴便赢,输便输。”
君临眯眼看他,扯出轻蔑的笑。
什么玩意。剑修界何时来了个儒生,何时剑修比拼也要有礼仪一说了?
他没笑,腕骨微转,斜身而站,与百年前记忆里的祁不定一番模样:“你剑术一般,嘴倒是很碎。”
攻击性一般,侮辱性极强。
对方明显被戳到了痛处,握住剑柄,出鞘,与梅花枝碰撞在一起,手腕微疼。
剑好,人一般。
就连最基础的刺剑,下盘不稳,剑尖下垂,速度太慢,除了这一身高手装束,其他与高手沾不上任何关系。
哦,忘了,还有一把有灵识的剑。
若是人不拿着剑,这把剑单独对他,也许还会平局。人拿着剑,倒成了必赢。
他承认,是因为这人的装束与百年前的祁不定有些许相似,偏偏嘴贱智障,平白惹他厌烦,所以刻意去挑刺,将这人贬得一文不值。
只他的第一招,就有百般破绽。若是不用隐藏魔气,他轻轻松松就能杀一百次。
他模仿祁不定的姿态,思考祁不定会选择的击败方式。
祁不定此人,心善,高尚,优柔寡断,君子做派。无论如何也不会从暗处攻击,光明磊落。
他微微偏身躲过,对方的全身都袒露在他的面前,他没攻击破绽百出的腹部、膝弯、头和脖子…桃枝啪一下打在那人微微颤抖的腕处,剑应声而落。
但他没贸然放松警惕,林幽既然不敢正面起冲突,面前这人必定还有后招。
魔气灌进桃枝,在不知不觉间,桃花已然败落。片刻间,他一脚将地上的剑踢起,桃枝劈在剑身,不忿的铮鸣骤然炸响,连带着余波水纹般扬出。霎时,院子里的桃树摇晃,粉红的花瓣飘飘摇摇散落,顺着风卷起,迷了人的眼。
风声、桃树哆嗦的声音、青年尚未出口的尖叫,都在清脆的断裂声中戛然而止。
“噔。”
断裂的剑身掉在地上。
君临的发间还有几瓣花,他的眉眼如画,一身白衣,手中桃枝上的桃花已然枯败,轻飘飘地抖落了,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人咒骂一声,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风轻云淡,蹲下来去捡地上的剑:“刺云!”
君临也没想到这人居然直接蹲下来去捡,脑子里还卡壳一瞬。一般而言,这种时刻应当是分出胜负的最后一刻,这人应该拿出法器来,将他诛杀,结果就这样哭啼啼地蹲下了,他若是拿出袖子里的短刀,随时可以除之而后快。
那人跟个小孩一样发出一声哭嚎:“啊啊啊啊!刺云,你死的好惨啊!”
君临:...草台班子吗?
幸好君临是个坏蛋,若是换祁不定,说不定当场就道歉了,他只愣了片刻,就默默伸手,将袖子里的刀架在了那人的颈后。
哭嚎声顿时停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倒下了。
到最后君临也不知道这人的底牌是什么。
直到人倒下了,他又补了几刀,直到彻底没了动静才默默收起刀,就对上一双狐狸眼。
祁不定蹲在一旁的假山上,不知道看了多久,蓬松的毛在光下发着光,一双狐狸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平静而包容。
君临顿时有些心虚,用人家的身体杀人,败坏名声,人家原本是光明磊落正气凛然的正道修士。
狐狸从假山上跳下来,踏着一地的花瓣,绕过潺潺的鲜血,问他:“明明发现了他的破绽,为什么不直接斩杀?还非要选一个最不容易杀他的角度。”
君临不自觉地心虚,磕巴:“你不是就是这样吗?”
祁不定:“我对你是那样。”
君临差点没理解这句话,迟钝地眨眨眼,发出一声无意义的语气词:“啊?”
祁不定似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恐怖,还继续说着:“你百年前对我,可是毫不留情,但凡抓住了我的破绽就恨不得赶尽杀绝,你这样对他,我还以为你对他一见钟情了呢。”
君临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从未认识过祁不定。
所以说,百年来,他努力模仿的人设,其实都是半真半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