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还没下去,外侧又有一枚黑棋裂开,随之靠着那枚棋子的第二层棋子也裂开,她无语片刻,伸手用棋子堵路。
叶逢这孩子,真是从小到大一直惹人嫌。现在也是,知道她要办事,还非要跑回来逞口舌之勇。
“哪里不对?”眼看阵眼就在眼前,祁柳伸手就要推门,“事出紧急,稍后再说。”
君临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拖过来:“叶川阑是盘天宗长老,我们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过来?”
祁柳却不这样想,“叶长老并非魔修,当是城主出了意外,魔修从中作梗。”
死脑子。
君临扯了笑,松手,后退一步,不拦了:“你进。”
祁柳莫名觉得君临此番样子格外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心下不定,也不再急着推门而入,用灵气探查里侧的情况。
翻涌的魔气,阵眼确实在其中。
君临笑着,相当温和,见他摇摆不定,上前帮他做了决定,一脚踹开门,拉住诧异的祁柳,直接推了进去。
祁柳也从未遇见过这般直接的人,没想到君临会直接推他,力气格外大,运起的灵气毫无作用,居然就这样被推了进去。
君临看着祁柳进去,门砰得一声瞬间关闭,他后退一步,笑容消失。
正好用阵法拖时间,最好把祁柳关在里面几个时辰,等一切结束了再出来。
他刚要离开,手腕一阵刺痛,低头看,是一片青翠欲滴的柳叶,甚至温度都是柔和的,尖锐的边角划出了一道伤口,然后瞬间包裹住他的手腕,爆发出无限的力量,将他扯向房门。
君临皱眉,柳叶瞬间消散。
“祁柳。祁不定修为尽散,我苍云上千年来已有颓势,祁不定杀灭君临之功尚能维持苍云上地位几百年,现下年轻一代,也只有你能担任少宗主了。”
胸膛之中似有火焰燃烧,在听到少宗主三字时达到顶峰,他面上依旧平静,只是微微拱手,宠辱不惊,“弟子遵命。”
站在紧闭的石门前,空气都变得轻柔温和起来。他带着一储物袋的天材地宝去往祁不定的住处。
山峰入云,祁不定就宿在其中的小木屋,抬头就是如刃的峰尖,低头是万丈悬崖,阶梯近乎垂直,覆满了雪。祁柳无需攀爬,运起灵力便可到此处。
即便到了如今,他还是想不通为何祁不定的剑势里尽是春意。
这样冷心冷肺的人。
祁柳挂上笑,将储物袋递给这个可怜的师弟,关心道:“不定,你现在修为尽失,住在此处可有不适?”
祁不定:“没有。”
祁柳是看着他长大的,多少有些心疼:“储物袋里是一些丹药,还有法器。这修为尽失来得没有缘由,莫怕,总有办法的。”
面前的人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冷不热:“哦。”
祁柳只觉得祁不定像是没有长大的狼崽,可爱。他后来日日都要来诊脉,时不时就要翻苍云上藏宝阁,把各种东西堆到祁不定的面前。
祁不定始终是那副样子,接了东西,却不看他,盯着雪和云发呆。
祁柳是喜爱祁不定的。祁不定从被捡回来就跟在他的后面,小时候就是个白团子,冷着脸,一脸别人无法高攀的样子,却乖乖跟在他的后面,喊着“师兄”。
现在就很好,祁柳不会让祁不定受委屈,所有人都是开心的。
祁柳弯眼,再次来到雪中,只是这次祁不定主动迎上他,声音依旧冷淡平静,“我修为恢复了。”
祁柳脸上的笑僵住,看向他,神情是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扭曲,满是虚假的欢喜,重复了一遍:“修为恢复了?”
祁不定突然扯出一抹熟悉的笑来:“是啊,恢复了,还是要多谢师兄。”
多谢师兄。多谢他。
祁柳的手指微微蜷缩,吐露的话语格外陌生,“我这就去告诉师父,这是天大的好事,无论是苍云上来说,还是对正道来说。”
是应该开心的。
七阶剑修,魔道再无翻身之日,苍云上仍然是正道的领衔,再无所谓的颓势。
祁柳昏昏沉沉地到了石门前,却发现石门并没有要开启的意思,他立在阶梯之上,听到了远处骑着白鹤的少年兴奋的笑声,身体一寸寸凉下去。
祁不定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也许是看了他一眼的,也许没看。大概没看,祁不定从不屑于将目光分给任何人。石门缓缓打开了。
祁不定消失在烛火摇晃的廊道里,石门合上。
后来,他再次出现,没与他说话,轻飘飘地下了阶梯,而祁柳站在石门前看他离开的身影,就此没入缥缈的云,无影无踪。
祁柳已经在五阶修为停留三十年,并无任何的进展。
他才一百岁有余,五阶,已然是世间少有的天才了。可是,冥冥有种预感,他大概会止步于此。他的道心阻塞了。
道心这一物,带了‘心’字。凡是带了‘心’的,都无法控制。他知道自己道心阻塞的源头,却无法疏通,他控制自己,欺骗自己,又无比清楚地了解自己。如此虚假可恶又卑劣,明明心里欢喜,却偏要表现得忧虑。
为何祁不定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为何祁不定没有早夭?为何祁不定那么恰巧被师父捡到?为何祁不定这般冷情依然道心不碎...
太多为何。
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恶劣,又满怀希望自己高尚。于是道心滞涩,再无进阶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