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分,她才走回那间小破屋。
坐在床边休息时,她发现自己脚踝的伤处隐隐灼热胀痛。
原本这腿伤就没愈合,又在巫神宫奔波了一天,这伤不加重才怪。
云胜男没办法,只能从院子里抓了一把积雪敷在脚踝,靠着这些凉意暂时镇压住脚踝的不适。
她边给自己冷敷伤口边思索着,今天的晚饭看来是捞不着了。
巫神宫有规矩,戌时宵禁,除了巡逻的巫卫便不许其他人在外乱晃。此刻距戌时尚有大半个时辰,她或许能趁着这段时间去外头找些草药敷一敷伤处。
祭巫殿主只给了她十天时间,她要在这十天之内养好腿伤并且把《大韶》学会,不算容易。不过作为国内最年轻的武术冠军,她天生不惧挑战。
等腿伤的灼痛略缓了些,云胜男便起身拎起桌上的烛台和火镰,借着昏暗的天光往禁宫的方向挪去。
她依稀记得温泉横贯禁宫前院,从西北方向流出,便绕过大路,沿着那禁宫的高墙摸索着往西北而去。
走了半刻钟左右,便听到隐约有潺潺水声传入耳中,更有丝丝缕缕的热气在黛蓝的天光下萦绕消散。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果然看到一条半丈宽的温泉水从高墙底下潺潺而出,两岸的积雪被热气融化渗入地下,绿色的植物覆盖在黑色的土地上,化为两条碧色绸带蜿蜒伸向远方浓稠的黑暗中。
云胜男眼前一亮,小心翼翼地沿着缓坡挪下溪岸,借着木棍的助力弯腰俯察那片绿植,偶尔还上手翻看,期望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草药。
找了半天,她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草药,却也不是一无所获。
至少车前草、野蒜、苦菜等野菜她也挖了一堆。
望着衣兜里那一把野菜,云胜男有些哭笑不得。
举目四望,天光已经彻底湮灭,入目只见一片漆黑。天地之间,唯有高墙之内的灯笼倒映水面,映出星星点点的灯光。
云胜男尝试着用火镰敲出火星,点燃手中灯盏。
青铜灯盏光芒微弱,她干脆半跪在地上,贴着地面开始一颗一颗地翻找野草。
不过很快,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就打断了她的寻药大计。
尽管云胜男早在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的时候就眼疾手快地用泥土熄灭了灯盏,但那最后一丝余烬还是引起了那群巡逻巫卫的注意:“什么人?宵禁之时还在禁宫重地乱闯?”
云胜男不敢回答,她快速地环顾四周一圈,发现那群训练有素的巫卫等不到回应时已经四散开来,每人手握着一只火把呈包围圈逐渐逼近。
她也顾不得脚上的伤,跪地沿着溪流往上爬了几步,把狐裘卷成一团抱在怀里,最后一闭眼如一条灵鱼般悄悄滑入温泉水中,憋气沿着禁宫围墙底部的缺口往前潜泳了数米,估摸着已经混入禁宫,她才浮出水面。
云胜男先将狐裘扔上岸,再从水面露头。定睛一看,她果然已经位于禁宫之内的范围了。
不过云胜男并不敢就此放松,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想要确认院中情况,只是刚一扭头,整个人就僵在水中。
溪边的廊檐下,戴着青玉面具的男子斜倚在廊下木栏之上,脚边安置着烧得红彤彤的炉火,手里捧着一卷竹简。
纵然对方脸上带着面具,云胜男也确信,她从对方藏在面具之后的眼神里看到了诧异惊讶。
“好巧呀,又见面了。”云胜男干笑着开口,边打招呼边往岸上爬。
带着面具的男人不疾不徐地将手中竹简卷上,缓缓开口问道:“姑娘这是......”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低沉。
云胜男上岸后不禁猛地打了个哆嗦,离开温泉水后,骤降的气温让她从头到脚都在发颤。
她颤抖着双手拧干衣袖的水,脸上挤出抹讨好的笑来:“冬日漫长,有些无聊,特来拜访拜访邻居。”
男子瞟了眼流水淙淙的温泉溪流,片刻后平静起身道:“随我来吧。”
见男子并没有介意她这离谱到了极点的借口,云胜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连忙抱起脚边湿漉漉的狐裘,一瘸一拐地跟在男子身后,小声地解释道:“抱歉我刚才撒谎了,我腿上的伤一直没好,本来想去野地挖些草药回去敷,一时不察错过了宵禁时间,又怕被巫卫发现,情境之下才贸然闯入......”
她话音未落,外头就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