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平静道:“这是我妹妹的衣裳,她偶尔会来这里小住几日,留了些换洗的衣物在这里。你先去侧殿换上吧,等你的衣裙烤干之后再换回来不迟。”
云胜男望着男人面具之后那双暗沉如墨翡的眼眸,真诚地道谢:“多谢公子。”
侧殿里空无一人,倒是有一面一人高的铜镜立在角落。
云胜男捧着手中的衣裙研究了半晌,大约明白了该如何穿着之后才胡乱换上,又准备借着铜镜再整理了一番。
才站到铜镜前,她就明白了为什么妘昭会被姜萝如此刻意针对,又被其他巫女有意无意地排挤。
端详着镜中少女,云胜男也不由得感叹,妘昭这张脸可以算是女娲毕设了。修长黛眉之下,墨色凤眸敛尽风华,唇色如朱,越发衬得肌理细腻,肤白如雪。
纵然湿漉漉的鸦色长发披散在身后略显狼狈,却也掩盖不住秾丽绝艳的风流姿容。她只安静地站在这里,便如天地精华孕育而成的山野精灵,墨瞳间流淌出自然空灵的气息。
再细看看,五官轮廓间虽与云胜男本人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之处,但云胜男常年习武,双手粗糙且带着薄茧,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更是不及镜中少女那般精致到头发丝的完美无暇。
云胜男情不自禁地捏了捏自己的腮帮子,纵然她并非看重外表的人,却也不得不承认,拥有这样一张赏心悦目的脸,的确不算一件坏事。
又理了理衣裳的宽袖和衣襟,她这才回到大殿中。
那殿中的大鼎依旧焚烧着不知什么材质的香料,浓郁的香味夹着暖流包裹住云胜男,再一次给她带去久违的舒适感,让她在不知不觉间放松警戒,不由自主地在这柔软温暖的环境里悄然沉沦。
云胜男悄悄地将自己换下来的湿衣物搭在大鼎旁边的青铜架上,见那位戴面具的男子已经在殿侧的案几后跪坐着开始看竹简,便又悄悄把贴身的亵衣往旁边挪了挪,确认被大鼎挡住后才停手。
“多谢公子再次搭救。”云胜男走到那男子身边,再三行礼道谢,“我实在不知该怎么谢您。”
男子放下手中竹简,抬头看了云胜男一眼,他的视线在对方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后轻轻笑了起来:“不必客气,你不是承诺过,以后有人欺负我你会替我出头吗?我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云胜男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她昨天的话自然是真心实意的,只是自己这话出口还不满十二个时辰,就又被对方所救,倒是显得她像是说大话似的。
“公子既不便告知姓名,我又怕冒犯了公子,不如称您为玉公子如何?”云胜男望着男子脸上的青玉面具,小声提议道。
男子微微一怔后反问:“为何是玉公子?”
云胜男笑着夸道:“有匪君子,如圭如璧。我见公子温和有礼,又肯扶危济困,品性高洁如玉。而且你又一直带着这青玉面具,所以想称你为玉公子。若是公子觉得不妥,还请另外赐教。”
男人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手中竹简,片刻后他微微颔首:“可。”
云胜男高兴了,她凑上前好奇地询问:“玉公子,你手里这卷是什么书?”
玉公子手指微动,随后将玉简卷成一团,只将最外侧那一枚刻了字的竹简露给她看。
云胜男盯着那歪歪扭扭的几个字看了半天,又赧然看向玉公子,坦诚道:“我不识字。”
她在心里默默流泪,其实她真的不是文盲,她真的是本科学历,如果没有因为见义勇为出意外的话,再过半年她就能拿到毕业证了。
玉公子默了一瞬后放下竹简,轻声道:“无妨,你若有心,何时开始学都不算晚。”
他也清楚,即便是贵族世家,肯花功夫培养族中贵女的也不多,妘昭不识字他也不意外。
“可惜如今在祭巫殿修习祭舞,既没时间学认字,也找不到老师能教我。”云胜男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她如今对这个神秘朝代的好奇心越发旺盛,也开始试着主动了解这个世界。阅读典籍无疑是能帮她了解得最快的方法之一,可惜她不识字。
虞朝的字体接近小篆和象形文字之间,这就让云胜男连猜也无从下手去猜。
“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玉公子温和道,“识字并不难,你本就聪慧,若肯费些心力,学起来很快的。”
云胜男眼前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我明日就要搬回祭巫殿西苑了,以后恐怕也很少有机会能离开西苑。”
西苑虽是两名巫女共住一屋,但环境肯定要好过这破屋。
闻言,玉公子将手中竹简放下,又另取了一卷缓缓推开:“识字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你若每日学习,总有水滴石穿那日。况且你们巫女每旬都有休沐,我先教你些,你回去好好记了,等休沐时再避开旁人过来,我检查了你的学习成果,再教给你新的,如何?”
云胜男有些心动,却又不想太过劳烦玉公子,只好委婉问道:“会不会太给您添麻烦了?”
玉公子轻笑摇头;“不会,我终日在这禁宫之中也是无趣,若能收下你这位弟子,倒能解解闷。”
云胜男立刻欢喜行礼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师尊好。”
玉公子似乎是被云胜男的称呼惊了一下,片刻后才道:“你还是称我玉公子吧,你我并未行过拜师之礼,师尊这个称呼我担不起。”
云胜男想起虞朝重礼,确实很讲究这些称呼和礼节,便从善如流地改口:“遵命,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