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还有赢愔这样一位肯为原主倾尽所有的挚友关心着她,还遇上了位温和善良的公子,在危难之际帮她一把......
忽然,云胜男猛地从床上坐起,神色惊愕地伸手探入衣襟,不死心地摸了摸。
片刻后,她双手捂脸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是说,这虞朝女子的服饰太过繁复,而巫女的服饰与礼服类似,更是层层叠叠,上衣、下裳、大衫、敝膝、覆裙、腰封等等,零零碎碎加起来起码有七八件。
所以,她把方才挂在大殿内隐蔽处的亵衣忘了......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良久之后,云胜男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那座禁宫之内只有玉公子和玄甲两人,不管是谁发现了那件与现代裹胸小背心类似的亵衣,她都会很社死。
云胜男绝望地躺回去,扯过狐裘盖在脸上安慰自己。
算了,还是忘了这件事吧,这辈子很快就会过去的。
很快的。
然而一炷香之后,她在黑暗中再次睁开眼睛。
她总算是想起了刚才在禁宫的时候她觉得哪里不妥了。
玉公子给她那套黄色裙袍的时候说那是他妹妹的衣裳,而她记得清楚,那裙幅之上绣着的是九章纹样。
按照虞朝的规制,天子和王后的礼服上可绣日、月、星辰、群山、龙、华虫等十二种纹饰,称为十二章纹,为礼服之始。其下又有九章、七章、五章之列,按品位递减,譬如诸侯及王子、王姬可服九章礼服。
且虞朝服饰之色分正色与间色,青、红、皂、白、黄五正色乃贵族才能穿着的颜色。
明黄色袍服,绣九章纹样......
有资格穿这件衣裙的女子必然和虞天子有着相当密切的血缘联系,而玉公子说,那是他妹妹的衣裙。
一时间,云胜男觉得玉公子的身份呼之欲出,但仔细分析却又更加扑朔迷离。
实在是让人困扰。
云胜男抱着纷乱的思绪睡着了,就连梦中也不得清净。
她时而梦见姜萝几人寻衅而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她穿越而来的身份,她便被绑在铜柱上要烧死祭天;时而又梦见她根本没有穿越,仍旧在外公的武馆里帮他带教新生,即使在梦中也忙得如陀螺般没有休息的时候。
直到她梦见自己突然被一条毒蛇咬住了脚踝,才骇然惊醒。
醒来的云胜男睁开眼就看到了比梦中更加荒诞的一幕,有过一面之缘的巫医殿巫女赢荛正坐在她的床边,一只手稳稳地捞起她的左脚踝,面无表情地观察着那处伤口。
云胜男下意识地将左腿往后一缩,却不料赢荛的力气竟然出乎意料的大,她那修长的右手依旧牢牢地擒着云胜男纤细的左腿。
“别动。”赢荛的语气很不耐烦,隐约带着几分冰冷的警告。
云胜男闻言,眼神也微微冷了两分,她这个人就是吃软不吃硬,最讨厌旁人莫名其妙的约束。
见赢荛还在观察自己脚踝间的伤处,云胜男干脆坐起身,抬手去推对方的手腕:“放手。”
她的声音也不算温和。
赢荛微微挑眉,正要拂开云胜男的手,却意外发现对方手上的力气并不输自己。
云胜男的双手纤长白皙如葱,偏偏在指尖泛着嫩红,恰如还未绽放的花苞,粉嫩嫩的叫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这是一双养护得精细漂亮的手,与金尊玉贵的宗室王女身份十分匹配。但是,这双手上的力道......实在是有点儿超乎她的预料。
那只手就像是铁箍般死死地钳在赢荛的手腕处,饶是她暗中发力,却也未能撼动分毫。
注意到妘昭握住自己手腕的地方已经青筋暴起,赢荛终于率先松开手:“不必对我怀有敌意,我是来替你治伤的。若非受人所托,你当我大清早的想来这破地方吗?”
见赢荛主动退让,云胜男也跟着松开她的手腕。听对方说是受人所托,她的第一反应是:“赢愔又去请你了?”
妘昭的身家可比不上赢愔,若是赢愔真的用自己所有的钱去请来赢荛为她治伤,云胜男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偿还这份恩情。
赢荛轻蔑一笑:“赢愔那丫头与我虽有几分同族之谊,但凭她那点儿身家要请动我,怕是妄想。你既不知是谁请我来,可见对方也不打算让你承这个情,我也就不做这饶舌之人了。”
说着,她顺手从腰间锦囊里掏出支陶瓶放在旁边的木桌上:“你的伤好治得很,把这个敷在脚上,半个时辰之内保管你恢复如初。这点儿小事还要劳我出马,哼,我总要叫他欠我个大人情才是。”
云胜男听了她的话,表情越发茫然了。
妘昭在这巫神宫内除了赢愔便再无相熟之人,除了她,还有谁会惦记着她的脚受伤了?还花了大功夫请动巫医殿的赢荛出面?
“等一等。”她见赢荛转身要走,忙追问,“到底是谁让你来的?”
赢荛脚步一顿,揉了揉有几分酸疼的手腕:“想知道?”
云胜男轻轻点头,她总要知道自己到底欠着谁的人情。
赢荛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恶意的弧度,缓缓启唇:“猜吧。”
云胜男:“......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幼稚。”
回答她的,是门外一连串张扬又得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