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后山崖边看看那树樱桃,前几天发现时本来可以摘的,但没熟透,还带着青,昨夜一场雨,怕是不剩几颗了。
到那一看,果然前几天还满满一树的果子,今晨已经不剩几颗了。
摘了一衣兜,顶着细雨地陆胤抿了颗半面红的樱桃,啧,纯甜微酸,小关同志肯定喜欢,这样想着下山的步伐也快了起来。
知青点也在山坡上,坡下不远处就是一个大土包,要么绕过,要么爬坡上去往下,后者快一些,陆胤想都没想兜着樱桃快步走了上去。
刚翻到山坳顶上,陆胤还在斟酌等会儿该如何开口,谁知一抬眼,就看见了前面那道慢悠悠的纤细身影,不就是他刚刚还念叨的某人。
关雪卿是去镇上邮局拿包裹的,忙了好几天,只有今天是休息,再不去拿怕是要遣回去了。
关父关母两人在距离京市几百多公里的朔州一农场,如今一算,他们已经快有六年没见了。
每次关雪卿去信,得到的都是安好勿念的消息,好像父辈总是不愿后辈多担心。
当年事发,她停课,父母被撤职,曾经尊敬父母亲的学生变了面目,从那日起,他们家要时不时忍受来自外界的批斗,隔三差五还要应付红兵的抄家骚扰。
那个时候拥有知识似乎成了一种原罪,虽然后来她又复课,但父母只接到改革通知,归期未定。
而后来他们在京市的家也彻底被抄光了,那些家电家具连同他们一家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了,那一年关雪卿十岁。
一直到次年春,他们的去处才落实,他们被撵到了京郊的大杂院,在一处边角落了脚。
关雪卿还记得那是一间低矮的红砖平房,旁边搭着一间茅草小房子,房顶横着几根枯枝,压着几块砖头。
房间低矮潮湿,因为外墙低,所以屋里只能挖成了半地下室的样子,不然人没法直立行动。
又因为地势低,所以房子时常处于昏暗之中,且下雨天没法排水,他们经常会拿瓢往外舀水。
没有自来水,没有厨房,房屋狭小,都没有磨灭关父关母两人的信念。
父亲经常会和一群叔叔伯伯接受来自一些组织的批斗,结束后会带着和别的小孩格格不入的关雪卿一起去挑水。
他们带着关雪卿捡碎砖头烂瓦块搭的厨房,做的第一顿饭,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没有了她喜欢的钢琴,关父就削了支竹笛,煤油灯的映照下,一家人其乐融融,现在想来那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幸福回忆了。
她衣柜里藏着的那只竹笛就是关父亲自给她做的。
他们在郊外住了一年半年,后来父母将她送到了姑姑家,他们也离开了那里。
想到这里,关雪卿怅惘不已,也不知道他们何时能再见,他们坚信的时间多久才会到来。
就在她想东想西之际,耳边刮来一阵风,再抬眼,却发现是陆胤。
男人面带惊喜,语气中的开心压都压不住,“小关同志,真巧!刚赶集回来吗?”
关雪卿正陷入自己愁绪中,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搭理眼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