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两枚铜板一口气全都拿了出来拍在他的掌心。
果然,钱会给人底气,拍出一个和拍出两个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他手掌光滑细腻,让人很难不意乱神迷、心旌摇曳......
等等,怎么没有老茧?!
那可是资历的标志。
难不成他已经干到了领班?
乔云州的长袖被我碰得卷了上去,一根绑在他手腕上坠着两枚铜板的看起来有些年月的红绳滑落了下来。
很好,这下这根红绳上可以再挂俩了。
加起来就是四个。
可能比京城里混的最差的乞丐的日薪还要少一个。
我:“......”
人活着迟早社死。
周妧啊,虽然我们都叫周妧,可你是镇国大将军家的小姐,我是囊中羞涩的天选打工人。
你就一定!你就非得!
两枚铜板!
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说出来都嫌磕碜。
这是倾城之恋吗?这是坑蒙拐骗吧。
原以为小姐爱黄毛,没想到小姐是黄毛。
路都被别人走了,我能怎么办?
我能开挖掘机。
“哎呀,”我捂住嘴故作惊讶,“这钱怎么都掉出来了?”
“这可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又强调了一下。
当尴尬已成改变不了的事实的时候,或许能忘掉尴尬的只有更尴尬。
这样刚刚的小插曲就能被顺理成章的遗忘了。
不能用钱闪瞎他的眼就用真心闪瞎他的眼。
还好真心不用掏钱,又是省钱的一天。
我作为有两块就给对象花两块的最佳伴侣,比那些有一百给对象花九十九的不知道强出多少。
乔云州攥紧两枚铜板,看着我的眼神倒真多了些说不清的意味,他同样拿出了一支玉簪放在了我的手里。
玉簪的头部是雕刻的含苞待放的雪梅,和他簪着的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我假装没有看出他给情侣款的小心机,因为我更在意他把我的礼物甩出九条街让我丢了面子。
女人的面子和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我绷着脸看着这个“不懂事”的男人,沉默地把玉簪收进了怀里。
乔云州问道:“阿妧,你今晚怎么没有过来找我。”
说着,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嫌恶地又瞪了眼早就被扔到一边的画本子。
心如蛇蝎的浪货,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我“啊”了一声,“为什么要去找你啊?”
难道他想把情人发展成客户?将感情转化为业绩?
“我给你留了字条的。”
乔云州眼尾耷拉着,委屈地少了一半的神彩。
我听得云里雾里,“那不是你发的广告吗?”
他道:“什么是广告?那是我特意写给你的。”
我睁大了眼睛,“你不是跑堂儿的吗?”
乔云州呆住了,“我为什么会是......”
他捧着我的脸,我抻着脖子像个长颈鹿似的端详他。
“阿妧,你看着我,认真些!你是又厌恶我了吗,还是故意让我难过,为什么会觉得我像个跑堂的?”
跑堂儿的怎么了,我就当过跑堂儿的,你年纪不大,有色眼镜倒是不少。
呸!刻薄鬼!
几息之间,他的心凉了个彻底,看着女人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紧张地等着她的回答。
“你确实变了。”
我点了点他鼻尖的小痣,“变得更好看了。”
“我们乔乔,怎么这么好看!”
乔云州的心无尽下沉后又被高高抛起,恍惚间想起了七岁那年,在江南乔家的院子里,他被继母罚跪。
那是冬天,阴云遮日,湿冷湿冷的。
他跪在地上冻得全身浮肿,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疼痛。
周妧爬上墙头,托着腮看着他。
像是看着一只被冻傻的小狗。
乔云州罕见地生出了一丝羞耻和愤怒,他捡起一个石子打到了她的帽檐。
“不许看!”
小孩的手没个准,险些打到她的眼睛上,他瞬间被吓傻了。
周妧是大将军的千金,也是......也是唯一愿意和他玩的小孩。
乔云舟嘴里“呜噜呜噜”的发着哭音,眼泪却冷的根本流不下来。
可周妧并不在意,她笑嘻嘻道:“看你好看呗!”
在小狗冷死前,她解下狐裘披风扔到他的身上,看也不看就跳了下去,只留给他一句话。
“脸都冻紫了,小可怜。”
——
配着周妧直到她睡熟,乔云州才回到千梦醉的顶楼。
屋里依旧点着浓到极点的熏香,她不在身边的时候,只有闻着相似的味道,才有那么点安心。
乔云州侧倚在榻上,罕见的叫人将香炉拿远一些。
他蹙起眉,这庸俗的味道和阿妧身上的还是差了太远,改日再重新配置一些才是。
阿妧看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忘记了所有和他一起的曾经,乔云州叹了口气,将新得的两枚铜板串到手腕的红绳上。
一黑衣女子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公子,她不见了。”
什么!
乔云州弹坐起来,他直起了身子,指甲狠狠地陷入掌心,汩汩鲜血滴落,顺着袖口没入衣间,粘哒哒的。
像是他早已溃烂的内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找,赶快去给我找。”
那件事......千万不能让阿妧知道……
“若是找不到,你们就都不用活着回来见我了。”
乔云州脱力般躺了下去,他揪住自己的衣领,表情一半疯魔一半阴森。
用干净的那只手从心口处掏出叠好的手帕,轻轻地放在唇边,他慢慢平静下来。
没关系,他可以处理好一切,阿妧不会知道的......
答应了乔云州有时间就去找他,可今天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实在适合找个忧郁的美人陪着。
试想一下,如此良辰美景艳阳天,他看不见,我看的见,这多爽啊。
我吹着小曲儿,走向了万俟镜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