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三点,B12病区的护士站会自动打印出日常照护分配表。
乔燃的名字旁边,仍然是“褚行昭”三个字。
她从不迟到,也不早退。工作时间精确,照护步骤标准,记录数据规范。在整个病区,她是那种“最受欢迎的志愿者”,安静、干净、不制造麻烦。
褚行昭从没夸过她一句。
但他习惯她来,习惯她的节奏,甚至习惯她消毒手套时用的那款有柠檬味的洗手液。
她在的时候,屋里是干净的,温度是对的,湿巾不会太冰,毛巾也总是拧得刚刚好——不会滴水,也不会干涩。
他从不问她这些细节是怎么做到的。她也从不解释。
但他清楚,这种“恰到好处”,会让他越来越“需要她”。
他比谁都明白“需要”这种事——一旦上瘾,就戒不掉。
失禁的频率,从最初的“三天一次”,变成了“每天一次”。
乔燃最开始以为是药物调节出了问题,甚至试着联系负责他灌肠的护士,确认是否需要重新开方。但护士说:“我们没动剂量,是病人自己要求的。”
她愣了一下。
“他说便秘难受,想每天排一次比较舒服。”
“他能感觉到?”她下意识问出口。
护士一怔:“他不是你照顾的吗?他不是高位瘫痪吗?”
“是……”她回神,迅速转移话题,“我只是以为他排便频率一直很规律。”
护士笑笑:“你倒是挺上心的。”
乔燃没再问。
但从那以后,她开始注意到褚行昭的一些细节:
——他常在排泄前面色淡定,排完后却总会表现出“羞耻”:轻皱眉,移开眼,手指绞紧被角,甚至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不像真的觉得丢脸,更像是在“刻意营造”一种羞耻感。
她是学心理学的。
她知道,有一种依恋型人格,会在“失控”中获得慰藉。
因为那是他们唯一确定自己“被关注”的方式。
乔燃不是没有疑问。
她也曾在某个翻身过程中,看着他赤裸瘦弱的下肢与失神的膝盖骨,突然想问一句:“你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可她从未问出口。
她知道,这不是一个照护者该问的问题。
她的职责不是“试探”,而是“接受”。
而她,正在逐渐接受他身上的一切。
“你不觉得我越来越脏了?”某天失禁后,他低声问。
她拿湿巾为他清理大腿根部:“你只是排泄功能紊乱,不是‘脏’。”
“但我天天拉。”
“因为你用药。”
“我自己选的。”
“那就是你身体需要。”
“你不觉得恶心?”
她没看他,只是平静道:“我以前照顾过人,也照顾过尸体。”
他沉默了几秒。
“你很奇怪。”
“你也是。”
“我哪里奇怪?”
她低头擦拭最后一块褐黄污渍:“你像是……在试图引起我的照顾欲。”
这句话出口后,病房安静了几秒。
他忽然笑了一声,声音低哑:“你还真是学心理的。”
乔燃抬眼看他,没笑:“那我猜对了吗?”
他没有回答。
只是闭上眼,任她继续清理。
晚上回到寝室,乔燃打开心理学案例书,翻到那一章——
“过度依赖照护者的成年病患,常存在以下几种潜在心理结构:一、成长过程中缺乏稳定抚养者;二、曾经历被遗弃、忽视等情感创伤;三、对控制感失衡的强烈补偿倾向……”
她笔一顿,脑中浮现一个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