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吹风机,江槐在掌心处试了下温度,没问题后才一边梳理程清的秀发一边帮她吹干。
聒噪扰人的声音竟奇迹般让俩人平静,不发一言,只享受此刻。
吹干后程清起身,按住江槐的肩膀,强迫她坐下。
“程老师?”
“怎么,只许你哄我开心,不许我哄你开心吗?”
这句话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有异曲同工之妙。
“没。”
江槐不再挣扎,无比顺从。
到了晚间,躺在床上,互道晚安,俩人一同进入梦乡。
凌晨两点半,程清又梦游了,江槐习以为常地跟着起身,像往常一般为她移除两旁的障碍。
结果这次她改变了移动路径,险些撞上茶几,江槐挡了一下,强行改变方向,临走前回头,看见尖角还心有余悸,这样撞一下,怕是半边身子都会被撞麻。
这些家具,有点危险。
江槐在思考做某件事的可行性。
第二天一早,洗漱完后,江槐先去找了唐小小,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对方承诺会在竖店附近找找有没有卖硅胶的店。
江槐的戏集中在上午,往常无论戏份多不多,她都会待在剧组,既是观摩学习,也是等程清一起回到酒店。
今天头一次,戏拍完便离组,紧赶慢赶去了唐小小找到的店,和老板讲清楚需求,对方心领神会,最终江槐以较优惠的价格买了一堆可塑性硅胶带回去。
望着各类家具,江槐开始手工制作防撞角,有点费时间,但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十分贴合,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待这项浩大的工程进行到一半,时间已悄无声息来到饭点,腹中并无饥饿感,江槐想了想,决定一鼓作气完成,之后再吃点东西。
全部完成后,时针直指八点,江槐找了块黑布,蒙住眼睛,试探着在客厅到处走,撞到几次就调整几次,确定不会再受伤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下来。
换了睡衣睡裤去洗澡,随后拿着剧本躺上床,安安静静等程清下戏回来。
远在片场的程清就没有这么安逸了,夜戏难拍,群戏亦难拍,两个难拍的赶在一起,同她一起搭戏的演员还频频出岔子,饶是程清脾气再好,也没忍住动了怒,拿出前辈的姿态训斥和指导。
教也教了,最后拍出来还是一塌糊涂,程清无比疲惫,心想。
要是这群人也有江槐的悟性就好了。
想归想,终究不可能,然而让程清最在意的事不是这个,而是自上午江槐的戏份结束后,她就再没见过对方,以往对方这个时候都会搬一个小板凳来,坐阮导旁边,眼睛亮闪闪,一眨不眨盯着片场,全然是渴望汲取知识的模样。
程清有些气闷,开始呼唤自己的小助理。
“唐小小!”
“到!”
一个优秀的助理必须要做到的事:
随时随地闪现。
“怎么了,老板?”
“你知道小孩今天下午和晚上为什么没来片场吗?”
唐小小眼珠滴溜滴溜转,她是知道的,但江小姐让她保密,自己实在是左右为难。
程清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有事瞒着自己。
“还想要工资吗,还想要就实话实说。”
唐小小默默在心里给江槐道歉。
对不起了江小姐,老板这招太狠了。
最终一五一十交待。
“她买硅胶干嘛?”
唐小小这会是真不知道了,头摇得飞快。
“江小姐只让我去找店铺,没说她买硅胶要拿来干嘛,但我感觉她今天下午和晚上忙的事应该和她买来的硅胶有关。”
程清不喜欢动脑子,猜不到的事情不愿再想,大不了回去问,小孩总会告诉她的。
又拍了两镜,效果依旧不理想,阮宁是个吹毛求疵的人,见大家都累了,决定改天再拍,大手一挥,宣布结束当日的拍摄。
回到酒店,时针已经指向十一,太晚了,应该是开机以来,下戏最晚的一天了。
没在客厅看见江槐的人影,程清推开房门,发现江槐头靠枕头,睡得香甜,剧本放在一旁,被子都没盖好。
程清转头,示意唐小小噤声,轻手轻脚走进去,刚拉起被角,江槐就被她的动作惊醒。
“吵醒你了?”
说话细声细气,温温柔柔的,像是生怕把她的睡意赶跑。
“没,程老师你快去洗漱吧,我再看会剧本。”
江槐揉了揉眼,不小心睡着了,睡得还有点久,她现在晕乎乎的。
“伤眼睛,再看会就别看了。”
程清拿了睡裙,调亮房间的灯光,进门洗澡去了。
水声缭绕在耳旁,不知道为什么,江槐莫名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幸福。
想就这样,拍一辈子的戏。
程清出来的时候,江槐又睡着了。
看起来很困的样子,她失笑。
最后只好拿上吹风机,去客厅找插座。
吹完头发,准备回房间时,程清才后知后觉,客厅有些不一样了。
她驻足,巡视一圈后,停下脚步,摸了摸防撞角。
柔软有弹性,缓冲性强。
所以买硅胶是为了做防撞角吗?
那么做防撞角又是为了什么呢?
程清坐在客厅沙发上想了很久,脑子里逐渐浮现一个猜想,却迟迟不敢确定。
半晌,才发消息给唐小小。
“你有没有告诉过小孩,我会梦游这件事?”
唐小小被老板一个消息吓醒了,立马表忠心。
“没有,绝对没有!”
老板严防死守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的事,唐小小又不是活腻了,怎么敢主动告知对方。
是了,那就是对方自己发现了,小孩本便浅眠。
既保护了梦游时无意识的自己,又顾及到了自己幼稚的自尊心。
江槐问自己。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那她呢?
又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程清啊程清,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把她当相熟的妹妹照顾,就够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开机的第四个月,月中,发生了一场意外。
她们要拍一场打斗戏。
需借助威亚在空中完成缠斗。
原著小说中,这场戏裴持对颜矜是完全的压制。
需要裴持掐住颜矜的脖子,从屋顶飞下,按倒在地面,颜矜没有反抗,心甘情愿受伤,因为他在赌,赌对方会心软。
他赌错了。
俩人对过好几次戏,确定动作和情绪都没问题后才正式开拍。
前面一切正常,动作干净利落,主演情绪饱满,直到裴持掐住颜矜的脖子,准备从屋顶飞下时,变故徒生。
俩人的威亚断了,断的毫无预兆。
“别怕。”
短暂的几秒钟,江槐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随后便紧紧抱住了程清,实实在在地护住她。
从两米高的地方落下,程清虽瘦,但好歹是个成年人,即便有缓冲,砸在身上也并不好受,“咔擦”一声响,江槐听见了自己的骨裂声,痛意袭来,她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睁眼,看到的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和程清盈满担忧的眼眸。
江槐下意识想动,却被程清制止。
“别动,躺着好好休息。”
江槐老实了,不敢动,只转了转眼珠,环顾四周,问道。
“我伤得严重吗,会不会影响拍摄?”
程清蹙眉,不太高兴,都受伤了,还在想着拍戏。
“严重,所以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一切交给我,好吗?”
程清又安抚了几句,这才走出病房。
她没怎么受伤,只擦到了手肘。
“小小。”
“你也觉得这只是场意外吗?”
一个人的威亚断了还好说,但两个人的都断了,道具组又不是吃干饭的,这件事明显有问题。
“不像意外,更像人为。”
程清眼眸里的温度冷了下来,像在酝酿一场风暴。
“那就查,不遗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