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舍得说想我了?”
人未至,先闻声。
程清含笑调侃,却在见到江槐时敛了音。
眉头紧蹙,快步走近。
“谁欺负你了?”
伸手想去碰脸,又怕她疼。
“不疼。”
江槐笑了笑,握住程清的手甩了甩,安慰她。
“印子这么明显,还说不疼。”
“到底是谁?!”
程清打破砂锅问到底,怒意明显。
“我妈。”
“阿姨?”
程清哑了声。
“怎么,原本想替我出头?”
江槐将人搂进怀里,心口被满足填充。
“是啊,我还在想,谁胆子这么大,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是太岁啊?”
江槐问。
“对,你是土。”
程清竭力想逗她笑,江槐锤了锤她,再没有动作。
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好,程清环住她,安抚似地拍她背。
“和阿姨吵架了?”
“比吵架要严重。”
江槐摸了摸她的手,有点凉。
“回去吧,外面风大。”
“嗯。”
程清牵起她的手,唤小助理。
“小小,去准备一些冰块,还有毛巾。”
“是。”
看着就疼,唐小小没有犹豫,迅速行动起来。
回到酒店后,程清将人按在床上,手握裹了冰袋的毛巾,敷于患处。
“和我说说?”
程清犹豫了一下,又问道。
“能说吗?”
江槐点点头。
“当然。”
说来话长,江槐打算以母亲为切入点,一点一点,抽丝剥茧。
“我妈妈,认识你。”
程清没在意。
“正常,毕竟我很出名。”
江槐有些无奈,她女朋友好自恋。
“你也认识她。”
“正常……”
“啊?”
程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阿姨也是圈内人?”
“是啊,还没猜到?”
心里隐约有了猜想,程清却不敢印证。
“可是不对啊,年龄怎么解释,你已经二十一岁了,按理说……”
程清猛地止住话头。
半晌,才喃喃道。
“未婚先孕?”
“是。”
江槐勾起唇角,眼底却一片荒芜。
“不止是未婚先孕,我妈怀我的时候,才17岁。”
程清手中的动作停了,江槐想接过毛巾,却被对方制止了。
“我来。”
“不要勉强自己。”
江槐语气坚定地开口。
“我要说,你听我说完。”
“你之前说过,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是啊,在演戏这方面,人人都夸我天赋异禀,可事实是,遗传的基因如此强大。”
“我的生父,黎骁,国内最年轻的三金影帝;我的生母,江嵋,险些成为国内第一位三金影后。”
程清闻言有些怅然。
“恩师她本来可以如愿以偿的。”
“我没有说你德不配位的意思,你比谁都有资格成为国内第一位三金影后。”
江槐认认真真和她解释。
“我知道,但这份荣誉,本应属于她。”
“我看过拿去参选的影片,如果能够上映,必然会成为影史浓墨重彩的一笔,再创经典。”
“可惜了……”
出轨门风波席卷,黎氏家大业大,眼里容不下沙子,哪里会准许江嵋继续在大荧幕上活跃,被封杀和强制退圈成为了恩师最后的结局。
当年可以拿奖的《赤道》,被永久封存,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你信吗?”
江槐眼眶红了。
“我不信。”
可是不信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年程清也才15岁,入圈仅一年,因为在社交平台发声维护恩师,反而招致了更多的谩骂。
认识的,不认识的,路人,黑子……
而媒娱就像闻到骨头香味的野狗,迫不及待地扑向她们,发了狠地撕咬,巴不得啃噬殆尽。
她只好去求母亲。
她想要一个真相,她想还恩师清白。
向来对她有求必应的母亲却摸了摸她的头,叹息中满是无奈。
“你还小,还不懂。”
“黎氏,我们得罪不起的。”
这句话在小小的程清心里扎了根,长大以后,她才明白。
娱乐圈也分三六九等,也会比谁的背景更强,谁的手段更硬。
但再怎么比,众人都知道。
黎氏就像是一颗参天大树,在这个地方生根发芽,结了无数的果。
亦产下不少毒瘤。
但无论是应家、陆家,还是程家。
都承过对方的恩,蒙受对方的荫蔽。
究竟要如何撼动?
没人知道答案。
也有不怕死的尝试过,最后结局惨烈,目不忍视。
鸡蛋碰石头的事,再没人敢做。
程清也试着谋划过,但她代表了程家,就注定不能任性妄为。
独身纵拥七分勇,难抵心头万点愁。
顾虑拖着她,迟迟无法出手。
“我也不信。”
“就是这样一盆脏水,泼到母亲头上,被封杀后,她不是没有挣扎过,结果呢,直到患了抑郁症,她才决定放弃这个她深爱着也痛恨着的职业。”
程清嘴微张,她从没有想过,当年这件事,会给恩师带来这么大的打击,还一直天真地以为,对方只是暂时退圈,外出疗伤。
成年后才意识到,对方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笑眯眯地喊她“小清”,不会再教她演戏,夸她聪明。
“程老师,你知道吗,我本来能以更好的姿态与你相遇的。”
“嗯?”
为女朋友敷完患处后,程清没有起身,依旧蹲着,抬头望江槐,用最认真的姿态倾听。
“大一的时候,有位名导邀请我去拍电影,我拒绝了。”
“《梨园惊梦》?”
程清想起来了。
“你知道?”
“贺叔跟我聊天的时候,无意间提起过这件事。”
“为什么答应又拒绝?”
程清唯一没想明白的就是江槐因何后悔。
“我妈不愿意我进娱乐圈……”
“当时我把这件事告诉她后,她以死相逼,我没有办法。”
程清实在是想象不出昔日待人和气的恩师,竟会有如此偏执的行为。
“我恨她。”
“她……”
她有苦衷。
但程清不该替江槐原谅她,更何况恩师的确做错了。
“她剥夺了你演戏的权利。”
江槐摇摇头。
“也爱她。”
最起码自己没有被抛弃,平安无事地长到大。
“我理解她,所以甘愿只做一个话剧演员,站在小小的舞台,也心满意足。”
“只是她生病了,这病太急太凶,我需要钱,别无他法,头一次违背她的意愿,选择来试镜,然后遇到了你。”
江槐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程清鼻尖,继续道。
“她知道我们的事了。”
语调平静,不起波澜。
“所以她才打了你?”
程清想斥责她冲动,看见她脸上的印子,又不忍心。
“我气她气得实在太狠。”
“因为我一股脑将所有事都抖了出去,包括她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我进圈,和谈恋爱。”
“你还真是……”
程清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雷厉风行。”
“怎么感觉你原本打算骂我?”
笑容一闪即逝。
“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