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穿透长安城的夜色。沈昭将银针浸入药酒时,铜镜中映出柳如眉苍白的脸。她喜服上的金线牡丹因冷汗而沾湿,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几分诡异。
"柳家妹妹还记得上月初八在佛堂跪碎瓷片的模样吗?"沈昭一边轻声问着,一边捻动手中绣绷,丝线在她指尖游走,宛如活蛇。
柳如眉喉头滚动,腕间银链随着她的颤抖发出细碎声响。那是沈昭特制的牵机引,正顺着血脉游向心脉。三日前从漠北密探身上搜出的蛊虫卵,此刻正在她胞宫深处蠢蠢欲动。妆奁底层暗格里,三枚血蛊虫卵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那是昨夜沈昭亲手从萧凛酒壶中刮出的毒物。
喜轿行至朱雀门时,萧凛的弯刀猛地钉在轿帘上。轿厢剧烈晃动,龙涎香夹杂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沈昭隔着红绸抚上心口,那里埋着药王谷秘制的冰魄针。漠北独有的"血狼香"钻入鼻腔时,记忆突然翻涌——七岁那夜,药王谷主将匕首塞进她手心,袖口金线上赫然绣着狼头图腾。轿帘缝隙外,三皇子府暗卫的玄色衣角一闪而过。
"沈姑娘好手段。"鎏金面具下,萧凛冷眸如冰,指尖轻划过她凤冠上的东珠,"用漠北秘药控制柳家嫡女,就为让本王娶个替身?"他腰间玉佩与沈昭怀中残缺玉玦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沈昭袖中银针直刺他咽喉,却在触及皮肤时猛然顿住。"殿下若想掀了喜轿,不妨试试药王谷三千死士答不答应。"她故意让冰魄针在心口颤动,那是谷主用心头血淬炼的暗器。
大婚之夜,合卺酒在满室红烛映照下泛起青芒。萧凛执杯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望着沈昭凤冠上摇晃的珍珠,忽然想起母妃临终时紧攥的断簪——同样青碧色的簪头,同样淬着蚀骨之毒。那是二十年前药王谷大火的夜晚,母妃将他塞进密道前,从发间拔下的最后信物。
酒液滑过喉头的刹那,萧凛瞳孔骤缩,这味道竟与当年母妃喂他的毒奶如出一辙。
"本王说过,漠北勇士饮血为盟。"弯刀架在颈间时,沈昭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狰狞疤痕——与她心口胎记形状完全重合,此刻正泛着诡异青紫。刀锋割破嫁衣的瞬间,沈昭突然嗅到一丝熟悉雪松香,那是漠北王庭祭司才用的熏香。
金错刀抵住心口的刹那,萧凛突然低笑出声。蛊虫振翅的嗡鸣中,他染血的手指轻抚她眼尾:"二十年前药王谷大火,有个女婴被送出宫时......"剧烈咳嗽让血沫溅在沈昭嫁衣上,"左眼角有颗红痣,像极了漠北王庭的狼图腾。"他指尖划过她眼尾那颗朱砂痣,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红光。
沈昭手中金错刀哐当坠地。记忆如利刃劈开尘封——七岁生辰那日,药王谷主将玉佩塞进她襁褓时,袖口金线绣着的正是漠北雪貂图腾。而此刻萧凛心口跳动的蛊虫,竟与她胎记纹路严丝合缝。她突然想起,昨夜在萧凛酒壶里发现的牵机引,瓶底刻着药王谷的狼头徽记。
"你和我母妃的眼睛一样。"萧凛的手垂落在地,血泊中映出沈昭煞白的脸。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涣散的瞳孔:"小心......阙......"最后一个字化作血沫,晕开一朵暗色之花。
烛火轰然熄灭的刹那,沈昭腕间银链应声而断。柳如眉的尖叫穿透木门时,她已俯身拾起萧凛临终塞给她的玉珏。月光透过窗棂,将玉珏上的"阙"字映得清晰可见——与皇帝私印纹路分毫不差。玉珏内侧刻痕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承平十九年御赐",正是药王谷大火的同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