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颂按灭烟,接起电话:“喂。”
“喂,葬礼结束没?”
“嗯,结束了。”
“你现在在回温市路上?”
“没有。”
“那你什么时候回,晚点的话说不定赶上下班要堵车了。”
“再晚点吧,我打算去看一下我爸的墓。”
“什么??”陆远从床上跳起来,“怎么突然想去了?”
陆远知道的,自陈升平去世后,陈颂从没去看过,清明节也没去扫过墓。本来这次陈颂去支援,陆远一家都很担心。所幸陈颂没事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们都看得出陈颂状态很不好,以为是支援很辛苦,陆家父母也就没多说。陆远了解陈颂性格,绝对不只是单单的劳累,一问才知道陈颂同事去世了。
陆远怕陈颂状态不对出什么事,所以打电话关注一下他的状态。
果然太不对了,哪有人大晚上去深山老林里扫墓的。
“要不你回家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去吧。你到那都黑灯瞎火了,你爸那个山弯弯绕绕那么危险,到时候出什么意外呢。”
陈颂平淡地说,像是心意已决:“没事的,我去看一下就回来了。明天还要去上班。”
“怡乐不是给你放半个月假么?你这休息才刚一个星期就要去,大哥你玩命呢。”陆远劝道,“要不然你今天别去,过几天等我出完差回来,陪你一起去。”
“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点的。有跟你打电话的时间,我都能提早到。到那最晚才六点,天哪里黑了。快夏天了,这天黑的慢。我去待一会就走了,不会很晚的。那我就先挂了。”
“诶你!”陆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陈颂挂断了。打算再打个电话去劝的时候,手机上栏弹出一条消息。
【渣男】:陈颂在哪
陆远正思索着什么,对面直接弹微信电话。
陆远接起电话:“你他妈有病啊,每次没回你一会儿就要打过来。我是什么很闲的人么,一天到晚都要盯着手机。”
顾行决冷声道:“陈颂在哪。我在医院没看见他,也不在宿舍。他最近状态不对。”
陆远沉吟片刻道:“他状态确实不对。他有个同事在支援的时候去世了。今天是那个同事的葬礼。我刚跟他打完电话,他已经参加完葬礼了。他说......他要去给他爸上坟。”
“他自己开车去的?”顾行决的声色骤然冷了下来。
“对啊,我都叫他不要去了。这么晚了到时候”
“什么时候出发的。”顾行决打断他。
“刚刚吧,他说到那估计六点多。”
顾行决直接挂断电话。
“诶!他妈的一个两个都挂我电话。服了。”陆远扔开手机,登时反应过来。
“什么叫我在医院没看见他?这渣男来温市了???”
——
陈颂还是失策了,傍晚路堵,晚了足足一小时才到。
晴朗皎月垂落竹林之上,画下重重卓影。山间晚风与叶簌簌拂去烦热,虫鸣蛙响齐奏和谐,一片恬静祥和。
越往深处走,万物的声鸣越轻。繁茂木林厚厚叠叠,挡去月光,掩去晚风,屏蔽虫鸣,只剩下错落各处的坟墓缄默。
四周暗淡只陈颂一双灰眸流转波光,他踩在落叶堆满的阶梯,一层一层往上,最后在陈升平的坟前停下。
这座大坟墓共有五层,往上都是陈家祖辈。
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陈颂也没得到过宠溺,受宠的是大伯家的儿子,其次是二伯家的。等堂哥们都长大离家很远地方读书的时候,爷爷奶奶也没有给予他过多的关怀。
二老相继离世的时候,最后病重只躺在床上,陈颂经常去看望。也是那时候他们才真正知道陈颂的好。
尽管如此,陈颂在他们心里也比不过堂哥们。爷爷死撑着最后一口气,为的就是等大堂哥回来。直到众人劝说大堂哥回不来了,他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陈升平去世已经快四年了,岁月在陈颂心中落下的疤痕越来越淡。曾经的他无法理解陈升平为什么在临死前说爱他。
可他逐渐从安许生最后一刻的淡笑中解读出来。所有仇恨怨怼,遗憾悔恨,在生离死别前都如一缕青烟,淡如泊水。
人在死前将会放下所有执念,这是陈升平的忏悔。
陈颂能理解了,但无法释怀。
或许等到他死的那天,他也能放下一切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