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主人走了,其余人收拾完东西便都安静下来,在走廊以及屋檐下站着,显然是等着坐在轮椅上的人说话。
栾峥雅轻轻咳嗽两声:“江河,送我去就近的房间。”相比方才对秦钰瑶的道谢,此时声音如玉石沉入冰河,无端冷了三分。
听见他说话,江河抬眼扫了一圈,众人纷纷自行处理事情去。江河便将油纸伞递给身后的人,自己推着轮椅将栾峥雅带往就近的房间。
翌日,桃源村在下了整整一个日夜的大雨后,总算在清晨时分雨势渐歇。
秦钰瑶收拾好小包袱里的东西,习惯性从小门走了出去,只是走着走着便想起今日庄子里还多了一群人。
应当不至于这么巧合,就有人选了有小门的那间屋子?秦钰瑶心中安慰自己,只是脚步却还是变得有些迟疑起来。
前屋的厢房内,栾峥雅发丝披散,靠坐在床榻上。此时眼皮微垂,听着一旁的江河正汇报凌晨传来的信件。
“公子,京中消息提及陛下已然在自己着手处理暗探,传信人询问是否还需要出手帮忙?”江河将念完的信件放在蜡烛上点燃,挥挥手便将剩余的烟灰撒入桌面上的镂空香炉内。
栾峥雅睁开双眼,还未说话,便微微侧头朝着暗处看去。顿时,江河神色一凛便闪身站在了栾峥雅的侧前方。
秦钰瑶有些手足无措地将搭放在门上的手收回,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冒昧:“没想到你们真的选到了这间抄近路的房间,抱歉抱歉。”
眼见是她,江河紧绷的神色放缓下来。按在腰间的右手也放了下去,不由得侧头看向还在床榻上的栾峥雅。
江河这一放松,便将身后的栾峥雅漏了出来。原本慌张中带了一丝歉意的秦钰瑶,立刻便被栾峥雅所吸引。
无他,实在是栾峥雅其人若是衣冠楚楚,脸色肃穆便有几分生人勿近的意思。只是此时头发未整,倚靠在床榻上孱弱的样子便显得那九分颜色化作了十二分。
世间怎会有生得如此好看的男子?
旋即,秦钰瑶忍不住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识走近了一步:“栾公子,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担心昨日大雨外面的紫叶李全都被雨水打掉,这才想着走近道来这。”
江河屏息,对秦钰瑶方才的神情再熟悉不过。从前也是有许多女子,用这种堪称色中饿鬼的眼神看他们家公子。两相对比之下,如今这位秦姑娘已然是克制许多。
栾峥雅闻言,嘴角勾起些许弧度:“无妨,秦姑娘惜花,是一桩美事。倒是我起晚了,衣冠不整有些失礼。”
尽管对方那嘴角弧度有和没有一样,但是秦钰瑶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能久留。当即便再度朝着两人温和一笑,迅速朝着门外走去,随着后脚迈出了门槛,立刻便小跑着消失在房间外。
而后,江河半跪下去:“公子,是属下失职,未能察觉这间房子还有暗门。”
见他面露惶恐之色,栾峥雅淡声道:“下不为例。”
明面上是饶了自己,但是听在江河耳朵里却还是冷得让他打了个寒战。立刻垂下头道:“公子,这处庄子的主人也已查明。是京中右丞相田产,住在这里的是他第一任夫人的女儿秦钰瑶,从小就被人送到这里。”
这便是说,这秦钰瑶出现在这并非有意为之。确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场偶遇,想到这里栾峥雅摆摆手便要让江河出去。
不曾想下一瞬便是一口鲜血喷出,江河大惊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公子,您身上的毒素不是已然到最后一轮?可是今早的药还没吃?”江河说着,便要伸手去栾峥雅身上掏药。
被栾峥雅伸手抓住手腕,力气大的江河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用,不过是赶路导致的气血不畅。”说着,便将江河一把推开,自己重新靠坐在床榻上。
*
初春的紫叶李开得极好,尽管被大雨淋了一整夜,但是依旧花叶繁茂。远处看着如雪,近看如粉色霞云悬挂树梢。
安心地将带出来的肥料撒在树根下,秦钰瑶这才收拾东西打道回府。只是回去路上有些迟疑,今早的事情自己可以说是有些丢人。
不知道回去后,该如何面对?心中有事情,秦钰瑶便越走越慢,直到到了庄子门前,这才回过神来。
不等她上前推门,便见那门已然自行从里面打开。只是开门的人却极为陌生,大约是那位公子的随从,秦钰瑶心想。
“秦姑娘,您回来啦?我们公子正在花厅等着您呢,有事情想与您商量。”随从面上笑容十分殷勤,极为熟练地在前头带路,好似他们才是这庄子的主人。
梁嬷嬷、青玉、金玉,你们怎么探亲还没回来?从前不觉得庄子就剩自己一个人如何,现在眼角余光看着在庄子里走动的全是别人家的随从,秦钰瑶难得有些想念起那三位絮絮叨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