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屿白看了眼她的表情,见她真的没事才起身在她旁边坐下,纪霜把怀里的东西递给他。
陈屿白接过来,低头看去,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封面是蓝天和飞机,再翻开。
他刚出生的时候。
他学会走路的时候。
他开始上幼儿园的时候。
再是小学,中学,还有他进入京航大学的时候。
……
相册的右上角还注有年份,像是要把所有记忆都留存下来似的。
照片从旧到新,里面发生过的事情,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现在恍然又回到了某个时间。
十四岁他们学校的篮球联赛,对方队员气势很足,把他们压着打,陈屿白当时不信邪,到了后半部分喊了暂停重整旗鼓,再开始时拼了命地在场上打,其他队员或许受到了感染,他们队的分差在一分一分地缩小,在压哨的前一秒,他投进了一个三分,成功超过了对方一分。
其实只是两个学校之间的友好联赛,也不知道当时怎么非要赢下来,总归是一点少年意气。
赢了后队员围成一圈把他抛了起来。
而另一边,是妈妈在笑着看他。
久违了,这段记忆。
……
十六岁他参加奥赛,获得第一名,弯腰接受奖章的时候,嘴角带着笑,傲慢又谦虚。
他记得他当时下台后,被妈妈不客气地拍了下头:“你看你刚刚在台上那得意样儿,也不知道谦虚点儿。”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我都这么厉害了,要谦虚来干嘛?”
结果当然又得到一记拍头。
……
他很轻地眨了下眼,手指往上移,一页一页细致地翻下去——
还有,十八岁时他参加赛车比赛拿了冠军,站在台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在国外那几年有段时间迷上了极限运动,去蹦极、潜水、跳伞……
他二十几年的人生好像都被放在这里了。
在相册的某一页,只放了一张照片,里面是太阳初升的光辉,他穿着制服站在其中,下巴微微抬起,眼神冷淡又张扬。
这是母亲去世的那一年,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载着大家横跨地域的那一年。
失去和得到,都在这一年。
……
从前纪霜问过他:“你为什么会想当飞行员啊?”
陈屿白走着路,听见这话,沉默良久,才回答:“以前是因为喜欢自由,后来最重要的是,好像能离我想见的人近一点。”
以前纪霜不知道他说的“想见的人”是谁,现在知道了。
所以觉得心疼。
……
陈屿白翻到最后一页,一行潇洒漂亮的字体显现出来——
陈屿白,祝你以后的每一天都顺顺利利,随心所欲,美好如今朝。
陈屿白合上相册,再抬眼看向那副地图时,才发现是他这几年来走过的所有航线,一条一条,清晰明了,像是踩过了他人生中所有的印迹。
他忽然有些说不出来话,没想到被他忘却的、尘封起来的记忆都被另一个人精心地找到,然后完完好好地封存在这里。良久,他侧头看向纪霜,眼里情绪翻涌。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纪霜先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小声说:“你,你也不用太感动,我就是随便准备了一下。”
陈屿白闻言笑了声,嗓音微哑:“谢谢,我很喜欢。”
窗外夜色沉沉,屋里亮得发白的灯此刻像染上了一层温暖,落在两人的肩膀上,纪霜又不自觉看向陈屿白,再次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希望你不会因为任何事难过。”
希望你永远平安,永远肆意,永远骄傲。
我最最喜欢的你。
……
陈屿白切了蛋糕,纪霜只吃了一小块,正喝了口水,听到陈屿白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你化妆了?”
“……”
“专门来见我化的妆啊?”男人嗓音懒散,带了点笑。
纪霜:“……”
“好像还有个月亮耳钉。”
“……”
她正想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白榆来的电话。
纪霜奇怪地接起,他从来不会这么晚给她打电话,“白榆?”
意外的是那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喂,是叫纪霜吗?白榆的朋友?”
纪霜忽然有些紧张:“嗯,你是谁?白榆呢?”
“我是他室友,他急性阑尾炎,被我们送来医院了,想着和你说一声。”那人解释:“不过你别急啊,人没什么事,已经做完手术躺着了。”
纪霜被吓一跳,赶紧起身,急忙地把东西收拾好,问他:“哪个医院?”
陈屿白手一顿,抬眼看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安抚道:“别急。”
纪霜稍微冷静下来,听到对面报的“仁爱医院”的话就匆忙说了谢谢先挂了,和陈屿白说:“屿白哥,我得先走了。”
“送你。”陈屿白已经起身,套了件外套,手上还拎了一件。
纪霜愣了一下,下意识拒绝:“不用,我自己去。”
“这么晚你自己去?”陈屿白看她一眼。
“……”
纪霜在他身后小声嘀咕:“你生日去什么医院啊?”
陈屿白听到,转过身,温柔地揉了下她的头,低声说:“小姑娘别这么迷信。”
“……”
哪里是迷信。
只是希望你生日第一天别待在医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