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央嘉措回到噶丹姆,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孤寂之感。他觉得,刚刚的那些热闹和喜悦都不属于自己。
五世□□特意从日喀则来到拉萨,与他一起度过成为□□的第一个新年。他原本该是开心的,可看到桑结嘉措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仓央嘉措又想起了江阳扎巴的话。
小时候过新年,阿妈都会给他做很多好吃的糌粑,买一个小玩具,或者换一件好看的新衣服。到了晚上,村里的少男少女就聚集在一块平坦的地块上,搭起小帐篷,燃起篝火,在火堆旁唱歌跳舞。唱的是门隅一带的山歌,跳的也是门巴族的舞蹈。
那时的仓央嘉措还是小孩子,只觉得山歌是那么动听,舞蹈是那么的精彩。大家脸上洋溢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纯粹的。他和村里年龄相仿的孩子追逐打闹,互相炫耀着新年收到的礼物。童年的时光,是美好而纯粹的。
可就是这样美好的生活,在桑结嘉措的设计下被摧毁了。每每想到此处,仓央嘉措对第巴桑结嘉措总是有一丝怨怪。他不快乐了,所有的欢乐都已经远去,再也回不去了。
仓央嘉措长叹一声,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要下山,去找阿佳一起过新年!于是叫来了侍从盖丹,让他去准备出行的马匹。
盖丹是桑结嘉措身边的老人了,侍奉五世□□的时间比仓央嘉措的年龄还长。这位资历深厚、沉稳睿智的护卫队长,对年轻的六世□□仓央嘉措就像孩子一般关怀着。
“天色已晚,上师慈悲为怀,我想您应该不忍让浩大的仪仗队惊动民众。况且今日山下到处都在欢庆新年,您的阿佳说不定在欢庆节日,不如明日再去吧!”盖丹躬身说道。
仓央嘉措略一思索,觉得盖丹所说很有道理。自己享受不到的快乐,又何必要让别人也跟自己一样呢?可他还是想要下山,跟亲人朋友一起过一个新年。
他觉得总有办法解决出行这个问题,毕竟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仓央嘉措略一思索,对盖丹说:“这样吧,免去仪仗队和护卫人员,就你随我一起下山!”
盖丹略有些为难:“山下人多混杂,您不带任何护卫人员,这要是发生意外……,第巴那边……”
仓央嘉措打断了他的话,坚持要这样做。只有如此,才能既不打扰到民众,又能下山与亲人一起过新年。盖丹不好违拗,只好按照仓央嘉措所说的去做。
很快,仓央嘉措带着塔坚乃和盖丹下了山。从布达拉宫东面的小路出去,往东行走一公里,就到了卓康庄园。此时庄园大门紧闭,守卫也都不在。仓央嘉措觉得奇怪,于是让盖丹上前敲门。
盖丹连敲了几下,没有动静,仓央嘉措让他继续敲门。又过了一会儿,里面出来了一个侍女。侍女悄悄往门缝一看,竟然是仓央嘉措,赶紧开了门。
“怎么这么晚才来开门?”,盖丹脸色十分严肃,“没看到佛爷来了吗?快去告诉你主子一声!”
侍女被盖丹的话给吓到了,是了一声就往院子里跑。得知仓央嘉措来的消息,一屋子的侍女和守卫连忙停止了嬉戏打闹,赶来迎接□□活佛。
仓央嘉措进入前院,迎面碰上卓玛。仓央嘉措看她脸色绯红,又带着一丝酒气,想着肯定是喝了不少酒。侍女和守卫跪了一地,唯有卓玛傻傻地站着。仓央嘉措示意众人起身,不用拘礼。
“扎西德勒!仓央嘉措!”卓玛带着一丝酒意,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俩说。
盖丹听了顿时脸色一变,任何人都是不能直呼□□的名字的,否则就要被乱棍打死。旧西藏等级制度森严,□□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就和中央的康熙皇帝一样。
虽然卓玛是□□的家人,未免给外面的人落下口实,盖丹还是忠诚告诫了她。卓玛一惊,酒意消了几分。盖丹这么一说,仓央嘉措心里也不是滋味。
连最亲的家人都不能唤自己的名字,还要顾及一大堆的繁文缛节。这至尊至贵的□□宝座,究竟给他带来了什么?仓央嘉措偏偏要反着来,他允许了卓玛直呼其名,然后大步踏入后院。
桌子上,酒杯、筷子、碗、碟交错,横七竖八躺了一桌,几坛酒罐子也已经喝空了,卡赛、琪玛以及其他几碟小菜也差不多吃光了。
卓玛讪讪地告诉仓央嘉措,自己正和侍女、守卫们一起赌酒玩骰子,玩得正尽兴,所以没有听见有人在敲门,并不是故意不开的。
仓央嘉措只淡淡一笑,然后坐到了椅子上。一面又唤侍女端来了酥油茶、卡赛等食物,打算和卓玛一起过年。二人推杯换盏,聊起了很多门隅故事。
卓玛又问塔坚乃怎么没来,仓央嘉措告诉她,塔坚乃回家乡团聚去了!提到门隅,仓央嘉措的眼睛湿润了。
卓玛告诉他:“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即使不能回去,能共享这一轮明月,也足够了!”
仓央嘉措陶醉了,而卓玛是真的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