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朝云给顾鸢找的那个“通房”可不是白纳的,他这几日当真忙得很。
相较于几年前,这人行事已经收敛温和许多;但此时,郁朝云并不吝啬用雷霆手段来对付穆家的人。
——前提是顾鸢没有掺和进去。
“老板,我们这边人是已经准备好了,”电话那头,给郁朝云办事的“手套”小心翼翼地问,“但是...刚刚我看顾先生进了穆家宅子,那还按照原计划行事吗?”
郁朝云额头青筋迸起。
“怎么不?我又不是找他麻烦!”
他严厉地呵斥完,不想再听顾鸢又给他找了什么麻烦,径直挂断电话。
他此刻在郁家老宅。顾鸢嫌弃这里阴森老旧,没有一点儿人气;寻常不太爱来——难道穆家那个空置十年的房子就更好些吗!
郁朝云也觉着纠结这些很幼稚,于是硬生生将话头按在肚子里,并不与顾鸢说。
他转身回头。郁家另一人正在走廊的另一头看他,不知站了多久。
“你又和顾鸢吵架了?”郁家小叔对待侄子的态度,可没有在顾鸢面前那样温和,“他才多少岁,正是爱玩的年纪。让他在外玩玩也算不得什么事。”
郁朝云冷笑一声。
“你说得倒轻巧。南城那么多人愿意给他当狗,他就非要找个姓穆的玩?”
郁致叹了口气。相较于侄子,这人行事态度更稳重些,耐心劝解:“这几年来,顾鸢认识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平日里也就是喝酒泡吧,和男人...认识你之后才好些,你和穆弘是他难得几年来玩得不伤身子的,也没必要这么恼火。”
“喝酒?泡吧?恐怕也是夜夜当新娘,不得空闲吧?”
郁朝云说这个,可不是为了奚落顾鸢的——他也压根不舍得。
“我不关心你和他的过往,只是...这几年来,你就这么看着他混日子?”
“你怕他恨你?”
郁朝云越想越觉着可笑,“郁致,你真可悲。”
人总是在骂别人的时候更加硬气些。
郁朝云嘲笑自家小叔时半点不曾客气,只是等人走开,心里又是很不痛快。
他给办事的人去了电话。
“刚刚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好了好了,安排好了。”对面连连迭声道。
“算了。顾鸢也是难得出去一趟。”
*
穆家宅子是早几十年在海外华侨中很流行的白色小洋房。虽说十年来空置着,但应当有人打理,屋内是冷冷清清了些,却并不显得怎样破败没落。
顾鸢站在这房子前看了会儿,同看任何一件不属于他的物件无任何区别。穆弘低下头,轻轻搭着他的肩膀:“这屋子...家里长辈喜欢,所以一直没大改什么。”
他侧脸凝视着那双美丽的、毫无波澜的墨色眼眸,询问:“样式是老了些,你不喜欢?等过段日子,我找人来重新装修装修?”
也是位“大孝子”。
顾鸢没好气地剜了对方一眼。
虽说有人打理,可十年不住的屋子内部光线更是更寡淡暗沉些;也宁静得有几分悚然。
顾鸢对曾经住在这里的人不感兴趣,只是淡淡看了几眼。
他不曾有任何忧伤酸涩、或是类似的脆弱情感。面前的屋子只是屋子,只是一栋十年不曾住人的白色洋房。
顾鸢心静如水,并不有任何温情。
这房子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这里。
穆弘拉过顾鸢。那双如玉润白也同样如玉冰冷的手,蜷曲着被男人死死扣住。
“烦...”
美人丢给他一个白眼,穆弘却很受用。
“郁朝云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他说,“去看看老相册?”
顾鸢往回抽了一下,这人便十指相扣,握得更紧——一幅强买强卖的烦人倒贴架势。
顾鸢料想这人是不会太想给自己看郁朝云小时候的照片。
他将穆家人想得有点过于温和正常了——这本厚厚的,保存了十几年的相册里,有穆家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其中三条家里养的狗和零散几个佣人的侧脸与背影。
却是一张郁朝云的照片都不曾有。
“你们俩也算是竹马,”顾鸢捧着相册,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张照片都不拍?家里规矩这么大?”
“他在我们家住了五年,”穆弘说,“他爹败光了家业,他家大伯便来求我们。只是没什么物件好抵押,那就只能抵押个没什么用的孩子过来。”
顾鸢慢慢挑了眉。
“不算朋友,也不算亲邻。连个佣人,连条狗都不如,就是个纯粹用来挟持人的物件儿?”顾鸢边说边笑:“这么看不起人家?十年前家离子散的时候,也是一样看不起?”
那种老式的小洋房多是敞亮的大窗户。午后阳光倾斜入内,因着缺乏人气滋养,光线冷冷冰冰浅淡之极。
如同顾鸢墨色的眼,如同顾鸢雪白的肤。
翩跹光晕并不能让他的美貌柔和多少。越是白日之下,顾鸢越是美得张扬肆意——落在旁人眼底,因着那过于出格的样貌,泛起种刺痛波澜。
“怎么,学郁朝云?当哑巴?”
顾鸢伸出手来,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身边男人的膝盖。
他总是这样惯于调情,等贵公子靠过来却又躲开了。
“郁朝云现在比小姨当年还要更风光些,他与你很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