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熟悉的挫败感又回来了,她对未来没有方向没有目标,永远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她没有任何对人生价值的追求,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在对抗一些自己寻找的痛苦。
明明陈姝野的话也没有说得很重,可她就是想哭。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陶玖背过身依旧整理着衣服,声音平静寡淡,没有什么起伏。
陈姝野柔声细语地说:“我想你先回学校好不好?这份实习没有必要一直坚持着做,再找一找自己喜欢什么,做你真的会感到开心的事……大学最后半年的时间和朋友们多去玩一玩。在你毕业前我会把这边的事处理好,然后回去陪你。”
这是她想了很久的结果,陈姝野觉得这样的安排对她们两个都更加合理,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陶玖往后挪了两步,后背紧紧靠在衣柜门上,以一种无声的抗拒在轻轻颤抖。她感觉一阵耳鸣,嗡嗡的声音像是鞭炮正爆炸在周围。
“我的事不用你管。”陶玖张开嘴,好像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窗户上,提醒着屋内的气氛过分安静。一道亮紫色的闪电突然穿过黑暗的云层劈下来,照到陶玖满是泪水的惨白的脸。
陈姝野咬了咬嘴唇,苦恼地说:“别这样,陶玖,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再商量——”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要我先回去?我在这里影响到你的工作了,是不是?我是你的拖油瓶,你不想再养个废物在身边。”
“陶玖——”
“你不用再刻意提醒我了,我知道我什么事都做不好。”
脑海中闪过那张匆匆签下的合同,孟侨听到她说不懂劳动法时惊讶的眼神,跟不上同学们的脚步所以很多时候都被拒之门外,招聘会上简历被丢进垃圾桶里的挫败,妈妈苦口婆心说她最适合一份安稳但毫无价值的工作……甚至包括她刚到这家公司实习时,她没有任何业绩的那两个月,同事在茶水间偷偷嘲笑她“念大学多走了四年弯路”。
不用再刻意提醒我了,我都知道这些,所以不用再刻意提醒我了。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陈姝野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感觉胸口弥漫着一种破碎的痛楚,在这样雷雨交加的深夜,好像有什么失而复得的又在摇摇欲坠几近崩溃的边缘。
陶玖恢复了一些镇定,她勉强维持着冷静说:“如果你不想继续,随时都可以选择和我分开,我不会在乎的,我也随时可以和你结束。”
她意外地发现这些话说起来是如此顺口,陶玖微微有些错愕地意识到,这些句子她曾经无数次地对孟侨说过,对那些试图和她有短暂连结和感情的女孩们说过。原来身体里的保护机制是如此奏效,她竟然一瞬间就回想起了这些。
陈姝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我和你道歉,陶玖,你再冷静一下好不好?我今晚先出去,有什么事我们等天亮之后再决定。”
“什么意思,”陶玖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沿着下巴滴落到地板,“天亮之后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是吗?”
陈姝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她还是沉默地拿起一件外套走出了门。
关门声很轻,被窗外声势浩大的雨声掩盖得几乎快要听不见。陶玖颓然地坐在地上,耳朵里充斥的全是自己小声的呜咽。
怎么你也在逃避了,为什么你又要离开我。
有一瞬间陶玖甚至在怀念从前那个会把自己关起来的陈姝野。
但是此刻她回忆起的都是两年前除夕夜之后,她收到爸爸住院的消息执意要回家,陈姝野和她在机场分别时说“如果你只想和我分开,那我们就这样算了吧”。陶玖想问什么叫“算了吧”,但她绝不允许自己问出这一句。
难怪那段话说起来如此流畅和顺口,原来这也是你教会我的。原来这么多年我不断对遇到的人重复这句话,只是想在这样反复到乏味中淡化每一个字给我的伤害。
陈姝野,你教给我的东西永远都是这么好用。无论是点燃一根烟,还是以这种伪善又自私的面目,去推开每一个感情真挚值得被珍惜被好好对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