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已经快八点。
宋卿和林鸿尔把睡着的宋怀玉安顿在房间里,又让陈送去房间里照顾她,两个人坐在客厅,一人一盘饺子,宋卿大概讲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宋赢其实很少听宋怀玉说起,只是她了解宋老太和宋家宝的德行,宋怀玉上大学时何胜楠罕见地和她联系,难以启齿般乞求她帮忙照顾自己的女儿,她这才第一次见到宋怀玉。
宋怀玉是自己坐车从邯城到北市的,几个小时的火车硬座,下来的时候满脸疲态,带着行李箱和两个大包袱,当时还是短发,一双眼睛很黑,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低着头,一步三道谢,把麻烦了挂在嘴边。
宋赢当时只是想,只要这个女孩够聪明,就不会走上她那个所谓大姐的老路,但她同样不觉得她会是下一个叛逃者,她只是短暂地心疼了一下一个漂泊在外求学的女孩,后来听宋卿说她几乎不和家里人多联系,挣的钱也全在自己手里攥着,才真正开始关照这个孩子。
如今倒是走了和她曾经一样的路子,宋赢只是叹气。
细碎的说话声都被厚重的木门隔绝在外,陈送坐在床边,只听得模糊的字眼,她仔细嗅了嗅,房间里弥漫着浅淡的酒气,发苦。
昨天新买的手机搁在旁边,陈送没看,只是盯着宋怀玉的脸发呆。
女人脸上晕上一层薄醉,刚刚宋卿帮忙换了睡衣,长发洒在枕头上,她睡得安详。
应该是家里的事情。陈送想。
昨天搞砸了相亲,今天回去和家人吵架了吗?
好像也不是。宋卿说她和家里人的关系一直不好,只是吵架的话应该不会醉成这个样子。
但她拿不准。
陈送如今短暂的十三年人生经历中,最陌生的关系就是家人。她的家人只留给她一个破烂名字和一块毯子,林院长算家人吗,也许是算的,但总归和普通的家庭中不一样。
那你在想什么呢,你的家人又是什么样子?陈送只是看着宋怀玉的脸,想问问她。
但这应该是足够亲密的人才能谈论的话题,她又想,现在她们只算是刚刚认识,再等等好了,总有一天她们会坐在一起讲这些足够复杂深奥的话题,她们会有很多个下午或者傍晚。
陈送弯腰看着她实在觉得累,干脆翻身坐在地上,下巴垫在床上。
她的脸离宋怀玉更近,闻见床品上一层浅淡的柔顺剂的香味,和宋怀玉身上的一圈酒气,甜的苦的掺在一起,房间里的暖气开的实在够足,烘的她脸上也开始泛红。
宋怀玉突然动了动,发出一两声细碎的梦呓,像是要清醒的样子。
陈送噌的一下站起来,把床边柜上的蜂蜜水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预备着如果宋怀玉要吐就赶紧出去叫大人来。
酒醉总是头疼,宋怀玉抬手压在额头上,酒精在身体里流动的感觉此时算不得太妙,眼前的灯也有点过于刺眼,她颤动着睫毛睁眼,眼前模糊中只见得一个人影坐在床边。
陈送看她慢半拍地睁眼,又看着自己发愣,抬手准备去端蜂蜜水,“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最后她没端起来柜上的杯子。
就在她指尖触及杯子的那一刹,原本躺在床上的宋怀玉突然起来拥住她,于是她的指尖狠狠一颤,好在没有失手把杯子推倒在桌子或者地上,只是杯中的水也猛地一晃,化在里面的蜂蜜也跟着一圈一圈的撞。
陈送也一下子愣住,她被裹在女人柔软的怀里,两个人的睡衣是同款的,印着稀碎花纹的棉料跟着两个人的呼吸相互摩擦,扣子间的碰撞都像交缠,宋怀玉的长发也跟着她的动作扫过陈送的肩颈,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