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送被噎了一下,当然无法否认宋怀玉说的是对的,她对情书男没有丝毫歉意,有的只是还得写两千字检讨的痛彻心扉。她只是没想到宋怀玉居然这么了解她,虽然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三年多,陈送一直觉得自己装好孩子装得很像。
宋怀玉看着她提溜转的眼睛,她知道陈送一直都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她叛逆,也会打架,但这都无所谓,她想。
不过……
“这次就算了,教室里那么多人,他真还手你也不会吃亏,但是再有下次,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再上去帮别人讨公道,”宋怀玉脑海里闪过办公室里那个畏缩却阴森森的男生,又忍不住皱眉,“这次是有人帮你拦住了,下次就你自己,谁帮你拦着他?你自己受伤了怎么办?”
陈送低着头扒拉安全带,应道:“我知道了。”
她不喜欢宋怀玉这样的语气。并不是因为宋怀玉难得严肃地跟她说话,而是这样的训导突然让她产生一种面对长辈的距离感,但宋怀玉怎么能是长辈呢?
即使宋怀玉理论上是她的监护人,但陈送一直都不愿承认宋怀玉是作为她的长辈而存在的。
对陈送来说,她是姐姐。
陈送悄悄抬眼,视线落在宋怀玉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上,又顺势看她的侧脸,然后忍不住分神。
理好的头发微卷,发间的耳垂上挂着缀着细钻的耳环,在灯光下闪啊闪,上挑的眼尾和纤长的睫毛,她没笑,于是侧脸显得凌厉,说话时吐出的字句都不容反驳。
是她昨日见到的那条黑色丝绒长裙,腰间的褶皱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裙摆下的脚踝骨纤细,黑色的高跟鞋,灰色的大衣。
她想起电影或电视剧里男主的一见钟情,浅薄的男人太多,镜头和男人的视线只关注女人的曲线和裙下风光,丝袜下修长的腿能轻而易举地勾起他们恶心的注视,粘稠的像是化粪池里的液体一样的眼神只会流连,而从不深究。
但她不一样。
陈送注视宋怀玉的背影。
她依靠她,她注视她,她探究她。
这个想法来得猝不及防,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是与众不同的那个,对宋怀玉而言。
这样的不同让她兴奋。
也足够让她忽略掉宋怀玉刚刚类似训诫的语气。陈送收回视线,指甲在粗糙的安全带上大圈,车载前台随机播放歌曲,是欢快的曲调,窗外的景色飞速地掠过,她的心情比火锅沸腾的更早。
宋怀玉的年会也没迟到,两个人吃完饭后她把陈送送回小区,女孩站在小区门口跟她挥手告别,缓慢升起的车窗给她的脸逐渐蒙上一层暗影,女孩直起身,车窗里只露出她小巧的下巴和嘴唇。
宋怀玉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齐颂。
其实陈送并不那么像齐颂,反而在冥冥之中与她更为相似。办公室里陈送义无反顾地挡下情书男向褚琮之投来的垂涎的目光,正如她曾经想把每一封塞到齐颂抽屉里的情书都撕碎了丢进垃圾桶。
又似乎是不一样的。宋怀玉说不清道不明,于是打开了车窗,无意间瞥见放在手边的已经干燥的橘子皮——是陈送上次留下的,她说柑橘的味道比车载香薰或者皮革都好闻,可惜小猫不会喜欢。
她想起陈送说这话时略带遗憾的表情,然后扬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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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会结束得很晚,宋怀玉跟方一瑾告别上车的时候已经九点半,她坐在车里松了一口气。
她并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拿开车当借口逃酒的下场就是灌了一肚子水,宋怀玉觉得自己现在像一个巨大的水球。
宋怀玉开车回家,走到家楼下正好看见小区门口卖糖葫芦的阿婆,三轮车上插着最后四串,草莓和山楂裹着晶莹的糖壳,她想起似乎很久没吃过糖葫芦,又怕剩最后几串阿婆不知道要卖到什么时候,干脆把剩下的全买了下来。
微信到账的机械播报音响起,阿婆动作利索地把糖葫芦裹上糯米纸又装进纸袋,看着不算多,四个纸袋挨在一起也一大兜子,宋怀玉结果塑料袋,习惯性地道谢。
陈送正坐在客厅百无聊赖地看电视,听见电梯门开,随后就是高跟鞋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她从沙发上跳起来去给宋怀玉开门,一眼就看见宋怀玉手里的塑料袋,“买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宋怀玉把糖葫芦递给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脱鞋,脚落地的一瞬间有种重回人间的踏实感,“正好楼下有卖的,就剩几个了干脆全买了。累死我了。”
纸袋里的糖葫芦都选的好果,草莓和山楂个头圆滚,陈送掂掂纸袋子,“四个,一人两个吗?”
“我最多只能吃一个,太甜了,”宋怀玉换了拖鞋往房间走,“我先换衣服,你先吃,一会儿糖都化了。”
修身的长裙看起来是漂亮,可惜宋怀玉穿了一天只觉得身心俱疲,内衣和腰部做的收窄勒得她快喘不上气,拒绝了陈送过来帮忙的提议,第二次穿显然脱下要熟练的多,宋怀玉努力反手把拉链拉下,裙子脱离身体的一瞬间像褪了一层茧,她认不出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