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送的指尖按上指纹锁，反手从身后的书包夹层里把手机掏出来，门锁咔哒一声打开，她点进微信，正巧宋怀玉的新消息弹出来。

【姐姐：晚上自己吃饭，我这边有点事，晚上可能回不去，到点就自己锁门睡觉。】

【姐姐：注意安全】

陈送点了个可爱表情包发过去，回手把门关上。

宋怀玉看着对话框里跳出来的跳跃的小狗表情包，往下滑到宋卿的对话框，弹了个微信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怎么了姐？”背景很安静，她应该还在工作室。

“我现在去一趟医院有点事儿，晚上可能回不去了，你下班没事儿的话去陪陪陈送，怕她晚上一个人在家害怕。”宋怀玉戴上耳机，把导航的目的地设成北市第一人民医院，机械女音开始播报路线。

“行，我晚上没事儿。你怎么去医院了，身体不舒服吗？”宋卿一口答应，把手里的设计图稿件摞成一沓放好。

“……”宋怀玉开车开出地下停车场，大路上的车流映进眼里，在道闸前停下等着摄像头自动识别车牌，导航提示前方右转，她舔了舔干涩的唇，“齐颂的妈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她姥姥快不行了。”

齐妈妈的电话是一个小时前打来的。

电话里的女声熟悉又陌生，记忆里雷厉风行的女人如今强压着哽咽，恳求她作为齐颂的好友过去照看一下躺在床上濒死的老人。

齐颂上大学之前都在邯城跟姥姥住在一起，上高中之后住校，姥姥经常在周末的时候过来送好吃的，她们熟悉之后经常卡着周末难得的自由活动的时间去门口接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宋怀玉还记得老人隔着栅栏的和蔼的笑容。

齐颂下葬的那天，宋怀玉把一束菊花放在棺椁前面，站在棺椁旁边的女人一身黑衣，齐颂很像她。

女人上前揽住宋怀玉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认识你，颂颂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事实上，母女两人的声音也像。

“节哀。”宋怀玉说。

姥姥坐在大厅的角落，早已斑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老人只是默默流泪，并不嚎啕。

之后她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直到今天，齐颂的微信头像再度被新消息顶到上面，对面的消息礼貌而克制，问她现在方不方便接电话。

宋怀玉看着十几年未曾变过的头像不由得恍惚，不知道是该想起那天也是这个头像传来好友的死讯，还是该想起她去世前几乎不间断发来的微信消息，问她吃什么或则下课后要不要一起去超市买吃的。

宋怀玉点进去对话框，一片空白，之前的旧手机被压在抽屉深处，聊天记录并没有一起转到新手机里，头像还是曾经的头像，物是人非。

她很快回消息，【方便的，您有事可以直接打给我。】

这次传来的依然是坏消息。

齐颂的姥姥从齐颂去世后就精神不济，三年前确诊阿尔兹海默症，整天吵闹着要找孙女，两天前突发脑溢血，及时送医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抢救的医生出来告诉她们要做好心理准备，齐妈妈想让姥姥最后再见一次孙女，于是打开了齐颂的手机，联系了宋怀玉。

说到最后，女人几乎泣不成声，她反反复复地道歉，说实在没办法，她不认识其他姥姥熟悉的和齐颂年龄相似的女孩，只能冒昧联系宋怀玉。

宋怀玉低声道：“没问题，您把地址发来吧，我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就过去，大概两个小时。”

她说谢谢。本就和齐颂有几分相似的声音透过电流的处理，宋怀玉快要怀疑自己接到了齐颂的电话。

不过如果齐颂地下有知，也会打来电话拜托她，就像之前拜托她帮忙答到一样，会揽着她的肩膀摇晃然后拿奶茶诱惑她。

其实什么都不用，她也一样会答应她。

宋怀玉从来不会拒绝齐颂，也不会拒绝齐颂的母亲。

宋卿也沉默片刻，“你去吧，注意安全，有需要联系我。”

“谢了，回头请你喝酒。”宋怀玉尽量让气氛变得轻松，然后挂断了电话。

宋卿放下挂断电话的手机叹气，把废稿塞进碎纸机，在碎纸机轻微的嗡鸣声中给陈送发消息，问她晚饭想吃什么，她会按时下班回家。

办公桌旁边是一面落地窗，褚琮之的办公室在她背后，宋卿靠在椅背上深呼吸，微信里褚琮之的对话框还在置顶位置，现在两个人除了工作之外交流甚少。

－

宋怀玉到医院的时候还在ICU的探视时间，齐妈妈在大堂等她，比她们上一次见面时衰老很多，两鬓的白发已经多得藏不住。

“阿姨，”宋怀玉还是能认出她，上前打招呼。

齐妈妈抹了一把眼角残留的湿润，尽量保持自己的外表整洁，硬挤出一个笑容：“你来了，真是麻烦你了，咱们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