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也意识到他回来了,对于我来说,只有他一个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所以晚上格外粘着他。”
谢栖开始轻轻拍他,“我爸还说要稍微晃一晃,但是我晃不动你了。”
“所以每次哄你就都这样,轻轻拍一拍。”
“你就知道,有我在呢,不用怕了。”
褚青听着,渐渐把脸完全埋进了他怀里。
谢栖低头看着他红了的耳尖,扬起唇角低低笑了一声,又拍了两下他的背。
这大概是褚青有记忆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他一次都没醒,萦绕着他的是谢栖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香气,温热的体温将他整个人都包围着,还有他难得的,轻声细语的关怀。
每个字都砸在他心尖上。
褚青从没听过这样的话,他有些无措,紧紧地搂住了谢栖的腰,回答的话成了胸腔内那颗跳得扑腾腾的心。
直到彻底睡着前,褚青还一度怀疑这从头到尾是不是一场美梦而已?
他动都不敢动,生怕戳破这脆弱的泡沫······
眼看着褚青睡熟了,谢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了,他推开门走向阳台,发现谢准果不其然也在。
甚至还点着烟。
谢准不怎么抽烟,只有局里的案子实在难办了或者熬了几个大夜的时候才会点一根解乏。
他一看谢栖来了,连忙把烟掐了,抬手散了散烟味道:“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
谢栖蹙起眉头,比了个夹烟的动作,指尖靠近唇边又拿开了,还装模作样的吐了口烟。
“你小子!”谢准笑了,一手揽住他的肩,把他搂在怀里,用身上披着的皮夹克裹住。
“爸,我睡不着。”
“我也是。”
谢栖看着谢准朝天上看,也跟着抬起了头。
那是弯弯的月亮,挂在夜空上。
“唉······”
谢栖一口气还没叹完,头上就挨了一下。
谢准的眉头也皱起来了,“小孩子叹气长不高。”
谢栖撇撇嘴,“能不能长高还不是都随你。”
谢栖没再说话,指尖来回碾着烟头,他郁闷的很。
“爸,你知道褚青从前的家在哪吗?”
谢准扬扬眉,“你想干吗?”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也想。”
“真想揍那个混蛋一顿。”父子二人异口同声道。
“你李姨不说,还问我要不要饭碗了。”
谢栖咬牙切齿地又道:“那我一个人去揍。”
“等着吧。”谢准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去了还指不定谁揍谁。”
“那我练练,等能打得过他了再去。”
“好啊,那你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锻炼,先跑个五公里。”
谢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才答道:“好······”
“好个屁!”谢准又敲了下他的额头,“你李姨说了不愿意就不能做。”
“即使是想出气,那前提也得是尊重她的意愿。”
“明白了吗?”
“哦······”谢栖撇起了嘴,“那我不去跟你跑步。”
他说完就转身跑了,还对他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回了侧卧。
夜越来越深,雾上了枝头。
一条出城的高速路上,一辆面包车从颠簸到逐渐平稳下来。
车里塞了好几个孩子,最角落里的是个女孩,脸上脏兮兮的,发间还顶着两根枯草。
这些孩子的嘴都被堵上了,手背在身后,被粗麻绳紧紧地捆着。
车过了缴费关卡好一阵后,副驾驶上的男人转过了身来,他浑身横肉,很壮实,手上缠了个长鞭,大力向后一甩。
角落里的女孩被抽中了后背,浑身一抖,眼泪立马下来了。
她呜呜了两声,嘴被堵的想哭都出不了声。
“再敢跑就把你腿打断!”
这一声怒喝让张静安从梦中惊醒,她出了一身冷汗,猛地坐了起来。教师宿舍不大,摆了一张上下床,紧靠着窗下有一张桌子,门边有个柜子,再旁边是洗脸架,上面放了个红白瓷盆,搭着毛巾。
张静安习惯把台灯放在桌边,她一伸手就能够到开关。
灯亮起来之后她急促的呼吸才平缓下来,她一手拍着胸口,做了个深呼吸。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被惊醒,有时候是在草丛里拼命地跑,有时候是被关在一间又黑又小的屋子里,一整天只有一碗水喝······
小时候那样一段回忆,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这些年来做过的噩梦对于她来说像一场漫长的凌迟。
一片片,剜掉她的肉,一滴滴,流尽她的血。
那个藏蓝色的荷包就压在她枕下,她摸了出来,又掏出那张一寸大的照片。
她摸着照片上那个头上戴着红花的小女孩,一滴泪从眼角流下来。
张静安屈起双膝,把头埋起来,她两手捧着照片,把它紧紧贴在胸口。
她数不清有多少次被噩梦惊醒后是靠着这张照片再入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