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栗娜意料,库洛洛当晚并没有留在花店。
锁好的花店和卧室门,栗娜躺在床上确认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才放下心。
就是库洛洛白天一直留在店里,等他离开的时候,警局已经下班了,她又没办法报警。只能无奈地洗洗睡了。
栗娜抱着怀里的被子,缓缓进入梦乡。
梦里的栗娜好像又回到了今天早上的时候。
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了些变化。
她闭着眼偏过头拒绝了库洛的亲吻,还没想出来接下来的应对就听到库洛在她耳边说。
“栗娜。刚刚你趁我睡着悄悄过来……”对于她的害怕,梦里的库洛洛毫无安慰的意思,反而露出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
她听到耳边一声轻笑,对方满不在乎道。
“我还以为你手里拿着刀要来杀我呢。”
梦里的栗娜猛地睁开眼。
他摊牌了!
栗娜知道这是一个梦,可她被禁锢着锁在这个躯体里,那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梦里的她所思所想是自由的,但依旧被某种情绪控制着。
被放大的恐惧与懦弱压制着她的精神,栗娜却不得不被梦中自己的拉扯着精神同步。
她是旁观者,又是亲历者。
代入感极强。
要命的是这个梦境完全无法由她控制。
梦里栗娜转过头,一副刚刚我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抬手握住库洛洛的手放在颊边,亲密笑道:“亲爱的,我们不要谈这个了好不好,我们说点别的。”
栗娜努力安抚着这个情绪不稳定可能会杀人的男友希望他尽快回归正常。
别不是因为刚刚她拒绝了他,他才这样发疯的吧?她真的要碎了。
梦里的栗娜强装镇定,但库洛洛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发抖。栗娜也能感觉到,她与她一同恐惧。
“别的?”
梦里与现实完全不一样的库洛洛伸手取下栗娜头上的蔷薇,更凑近她的耳边,一只优雅散漫的大猫甩了甩尾巴,任性妄为的爪子随意按住逃无可逃的猎物。
栗娜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嘴唇偶尔触碰到她耳朵的皮肤。
栗娜莫名不安,没忍住更抓紧了库洛洛的胳膊。
看着明显不镇定的栗娜已经怕得眼眶发红,却还要安抚自己,库洛洛骨子里的恶劣自然而然泛滥出来。并任其发展。
“那……栗娜告诉我,那天晚上看见了什么?”
栗娜身体一抖,仿佛那晚重现,对方手里拿着刀,漫不经心擦着,就如同现在一般。
栗娜与梦里的栗娜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情绪蔓延。
面前这个人是连环杀手,却要和她探讨杀人的问题……不只是此次亲眼所见的凶案现场,还有上辈子的各种凶杀新闻顿时充斥脑海。
栗娜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他要杀了她吗?他决定要杀了她吗?
视线变得模糊,他的手还在她颊边,那是杀过人的手,脸颊那块皮肤已经开始发麻,栗娜被吓得不行感觉全身发软。
“看见我杀人了对不对?”
轻轻一句。
栗娜表情空白,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立刻崩溃。
他终于还是决定要杀了她了。
他要杀她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栗娜感受到梦里巨大的恐惧和懦弱压制着她不能动弹,她好像完全变成了栗娜,被迫感受这巨大的无力,只能看着事态的发展却完全无法掌控。
“我什么也没看见……没有看见。”栗娜逃避着想往后退。
她好懦弱,她难受于她的懦弱。甚至没有勇气在死前承认这一切,然后再骂他几句。她想这么干,可是她不敢。
凶杀是距离她好遥远的词汇。对方决定要杀她,她除了求饶什么也干不了。
她不想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的呼吸,她的生命……她会被分尸吗?她会连完整体面的尸体都没有吗?……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样子我好害怕……”
栗娜被压着动不了,只能轻轻抓住对方的衣袖哭。
也许对方会看在感情的份上……
对面面容清秀的年轻男人没说话,只抬手理了理她颊边的碎发,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完了。
开始整理她的遗容了。
“真的不知道吗?”
“是真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栗娜脑子很乱,但她知道不能和对方真的说起那晚的事。
那简直是噩梦。
万一说了,她会被面前的凶手再带着强行回忆一遍吗?她会和那个人是一样的死法吗?
可她当时太害怕了不敢细看,说不定死的特别惨。
“栗娜知道。”库洛洛支着脑袋。
“我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栗娜脑子一团乱,说到后面,栗娜转过头和他直接杠起来,红着眼睛瞪着他,“你为什么要说我知道……”
可她却又实在没底气。也没威慑力。
要是真像他说的,她手里有把刀就好了。可是……手里拿着刀,她也不敢杀人,甚至不敢用力挥向对方。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逼我呢?你什么都知道,却这样逼迫我……还要……”杀了我。
栗娜还是将那个字咽了回去。
……她难道就要这样等死吗?
“……我那么喜欢你。”栗娜低着头,浓郁的绝望和悲伤传递出来。
也许应该再说些什么,可她说不出来。
她真傻……这种办法怎么会管用呢。他怎么会在意这些……
就要这样懦弱地,死前的最后一刻,还要说这种话吗,真窝囊。
“……你坏透了!你是我见过最坏的人!我讨厌你!”栗娜鼓起勇气骂他,并用力挣脱。
但因为前世的教育,她嘴里甚至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词汇,一时间脑袋里也就这么几个毫无攻击力的词汇。
她要被自己窝囊哭了。
空气安静下来。
库洛没说话。
栗娜也没再哭,等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她缓缓闭上眼。
希望对方能给她一个痛快。
可预料中的刀没有落下,却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闷笑。最后对方似乎终于忍不住,趴在她颈边畅快笑出来。
库洛洛对外表现少有这种恣意放怀畅快放纵的时刻。
“好吧,栗娜不知道。”
他几乎是怜悯的姿态,终于大度放她一马,承认了她单方面的坚守。
对方承认了。
栗娜愣了下,劫后余生一般躺在床上哭。
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压在身上的身影让她难以动弹,沉重的脑袋黑硬的头发湿热的呼吸蹭在颊边,扼住她脖子,莫名难以呼吸。
她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库洛已经不在乎身上那层皮了。
怪物已经挣脱皮囊,彻底放出来了。
库洛洛似乎又终于找回他的人模人样,拉着栗娜起来,拾起枕头上的蔷薇花又戴在她头上。
他端详她哭完的样子。
“栗娜今天很漂亮,以后也戴花吧。”
就像不论库洛洛内里心思再黑再坏又多么肆意妄为,他的皮囊与脸上的笑却总能给人迷惑的假象。行为稍加掩饰,便是年轻有为的好青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