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还懵着,静坐了好一会,回过头去,看着林也。
她的眼睛很黑,瞳仁很大,看起来像是围棋里的黑子。
林也被她看得后背一紧:“……被我的脸迷倒了?”
林也觉得她的视线像是扫描机一样,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
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回上海有时间吗?”
林也:“……干嘛?”
“追星。”
飞机起飞又降落,上海还是寒冬腊月,灰蒙蒙的天,飘着细雨。
白语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更爱这里,相比于烈日之下,潮湿角落里,仿佛才有一息之地。
她拎着行李跟在林也后面。
地铁换乘了两条线,又步行走了一公里,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巷子。
白语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米不到的黑暗宽度里,停住了脚步。
林也见她没跟上,转身,晃着手里的钥匙,笑了一声:“还追么?”
白语像是被这话一刺,拖着行李箱,朝他走了过来。
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有大块斑驳,行李箱的滚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声音,回荡在这幽深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走了几十米,左手边是盘旋而上的外置楼梯,铁锈的颜色,极窄的梯面,林也站在两层台阶上,自上而下地俯视她。
他在等。
等这个小孩抱着行李箱托词跑掉。
白语抬头看着他,不见一丝阳光,她的脸也模糊不清,她伸手将行李箱一递:“有没有点绅士风度。”
林也没有动,他定定地看着她。
好一会后,他低声道:“你走吧。”
白语差点气笑:“喂——”
“你走吧。”他又说了一遍,然后不等她回话,自己转身上了楼。
每踩一步,楼梯都会发出年迈的声音。
他一步步地迈着,没有停顿,也没有加速,仿佛永远都是一个频率。
肌肉记忆让他停在了自己家的门口,黄色的门,四周已经被年月侵蚀成黑绿色,钥匙握在手中,他却只是垂着眼眸,看着那个生锈了的钥匙孔出神。
他没有听见她离开的声音。
她还在楼下。
像是无声的对峙。
站了不知道多久,林也深吸了一口气,快步往下跑。
沉闷的空气化成了风,他几个转弯回到了原地。
那里空无一人,空无一物。
他怔然了片刻,而后轻笑了一声,想什么呢?他问自己。
他转身往回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一声。
“怎么回去了?我还准备吓你一跳呢。”
她从小巷墙边探出半个脑袋,认真地看着他。
林也的心像是坐过山车一样。
“行李箱呢?”他问。
白语笑得极其灿烂,从身后将行李箱推上了前。
林也一言不发地拎过,转身朝上走。
白语背着手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左右打量。
那楼梯消失在三楼,进入后,里面是内置的楼梯。
林也站在门前掏着钥匙。
白语有些迟疑的声音传来:“突然想起来,你家还有别人在吗,我贸然过来会不会打扰?”
钥匙插进锁孔,一拧一推,门开了。
一览无余。
这是白语见到他房间的第一印象。
像是一间卧室一样,方方正正,一张不大的单人床靠着墙,一把吉他横陈其上,床旁边是一个单人短沙发,沙发前是一个白色的茶几,上面零零碎碎散着很多东西,烟,酒,几张写了东西的白纸。沙发旁边是一个立式衣柜,衣柜侧边靠着墙。
到头。
白语像个狐獴一样站在门口,伸着头。
林也把她的行李箱靠着墙放,转身见她如此神态,不知道为什么,没忍住笑了一声。
“门神啊?”他说。
白语一脚踏入。
藏蓝色的帆布鞋,白色的边,清脆的一声响,像是踢踏舞的第一声节拍。
“我去给你倒杯水。”
白语的视线转到了另一边,一副巨大的海报张贴其上,几乎占了大半面墙。
海报上是五个人,一个女生四个男生,他站在右边倒数第二位,身上背着吉他。看起来极其稚嫩,白语猜想这可能是他之前玩过的乐队。
林也从地上那一箱矿泉水中取了一瓶,倒进烧水壶里,落在底座上,却并没有亮,他抬手检查了一下,没问题,又走到墙边,啪嗒一声,开关打开,灯却不亮。
白语看着他的动作:“停电了?”
林也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盒子,推开了床边的另一扇门。
那个门外是一个大露台,面积几乎比得上他的家。
白语朝门口走去,露台四周是围种着花草,虽然这季节也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但是她依旧震惊。
“这也是你家吗?”她问。
林也娴熟地踩在一个木箱子上,抬手一拉,打开配电箱,几下便换好了保险丝,最后咔哒一声,将闸推了上去。
他扬了扬下巴:“看一下有没有电?”
开关就在门侧边的墙上,她伸手按开。
屋内瞬间亮如盛夏,与此同时,外面的露台的灯也应声而开,是彩色的霓虹,绕着露台缠绕成一个圈。
原来那里有两个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