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我们快要出国了。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啊?不然以后你就没人跟着了。”
“你们要去哪里上学?”
“美国。怎么?你决定要去了?”
“我也要去。”
“你真跟我们去啊?云时他就是开玩笑的。你就别去了,你太小了,去那里没人照顾你的。”
“她妈妈本来就打算初中把她送出国。那还不如和我们一起去,起码我们能有个照应。她在那里也不会特别孤独。”李云时说。
“你少说点话吧。”俞柏又看向秋落,说:“姑奶奶,你可不能去啊。那国外坏人多。”他朝李云时使了一下眼色。
李云时说:“对。国外坏人多。你就好好留在家里面吧。”
“我的话你不信,难道你还不信你云时哥哥的话吗?你当时出生的时候你云时哥哥还抱过你呢?你们一起长大,他可不会骗你。”
“真的?”
“嗯。你好好在国内跳舞,学习。等我们在那边适应了接你过去玩。”
“我才不要去那里玩。没什么好玩的。之前去看我姐时我去过,没什么好玩的。”
“那你还要跟着我们去?”
“你们走了我就没有朋友了。”
“你舞蹈室里没有朋友吗?”
“可我没有像你们一样的好朋友。”
“我也是你的好朋友吗?”俞柏有些惊喜地问。
“嗯。”
时间拉回现在。
他是害怕的,他害怕她哪天挺不住会自杀,害怕她会伤害自己,害怕他不能帮上她,害怕她会放弃他。
“秋落小时候有很多幸福的记忆。”他哭了,因为替她觉得难过。
原来一场意外后痛苦不仅没有淡忘反而还剥夺了她曾经为数不多的幸福记忆,那是她最美好的童年时光。
只觉得心如刀割,嗓子的声带像被什么扯着一样发不出声音。
许久,他才哽咽地说道:“这些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是。她怎么挺过来的我们都不知道。因为她从来不提,我们也不敢问。大家都以为她的生活过的很容易,可到底有多难我们都想象不到。她自杀过一次。”
“自杀?”那一刻他的眼泪掉了下来,滴在了他的颤抖的手上。
周晴是难以置信的。原来他这样凉薄,这样利益至上,为了达成合作可以不择手段的人竟也会为了一个人如此动容。
“那天她割了手腕,还好我们及时赶到。她迷迷糊糊的说着救我。止住血后,她说还好没死,她后悔了,想活下去。我们问她想活下去为什么要自杀呢?她说因为总能梦见血,梦见那个人的血溅到她的脸上和嘴上。她说总感觉嘴里面有血的味道,总觉得肩膀疼,疼到抬不起来。她说她控制不住地手抖。她从前爱看恐怖片。那件事之后她血都不能见,甚至不能听见特别响的声音。”
“后来呢?她怎么走下去的呢?”
“后来我跟她住了半年。怕她再出意外。她去看了两年的心理医生。”
“她没告诉他家人吗?连她姐姐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
“为什么?她家里人关系很好,为什么她连她姐姐都不说呢?”
“我说不清楚。但她与父母的关系并没有你看起来那么亲密。她自从初中毕业之后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在父母的安排之间妥协与对抗。就像我之前说的她对她姐姐总有一种愧疚。”
他回到车上,坐在驾驶座上,觉得浑身凉意。
他把领带撤开,解开一个扣子,似乎这样他才能喘过气来。
他不敢回想,这些年她是怎么坚持的,又是怎么做到如此乐观。
原来曾经那么倔强,聪明,不服输的小孩竟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的痛苦。
他回到家后看见她仍然在那里发抖。
他没有再问她,只是走过去,躺在了她的身边,抱住了她。
她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我没事。”
他再次泪流不止,轻轻地说:“嗯。嗯。会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他自己都不确定,短短的二十三年经历了这么多的身不由己,经历了这么多的控制,经历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
那血溅在她脸上的时候她又是怎样的害怕呢?
那子弹打进她的肩膀的时候,会有多疼呢?
那独自一人躺在医院里却不敢拨通父母和姐姐的电话时又是多么地无措呢?
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只是想着她经历的这些就紧张得发抖,那她又是怎么抗过这些年的呢?
“秋落,辛苦了。这些年你……辛苦了……”他哽咽道。
他没法停住哭泣,太苦了。这些年过的太苦了。
她本能过上最幸福的生活不是吗?可为什么要这般造化弄人呢?
她有着好的家庭,有着疼爱她的姐姐,有着学习的天赋。
她这么好的性格,为什么不能有好的人生呢?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些,偏偏是可以让她觉得骄傲的东西却一步步让她痛苦。
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她要反复强调不要真心。
因为那是年少不可得之物,也因为那是自年少时就伤害她,以爱的名义控制她的东西。
她纠结过、怀疑过、最后失望过。
可她还是放不下,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只能淡忘过去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