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抱着昏睡的阿期,无声哭泣,在她后面,是一辆辆布着黄金的马车,马车上有兽纹装饰,更远,是布满繁星的夜空,蓝紫色的,如同鸢尾花的夜空。
夫人哭泣的时候,玉带耳环也不曾摇晃。
她就这样把阿期给了她,然后踏着步伐回到了马车上。
从此她有了一个孩子。
然后就是十年大旱,这片有着绿湖和青山的土地突然就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黄沙地。
第一年,她们看着酷烈的太阳,只好躲进了地下。
第二年,她们看着枯死的树木,默默扒下了树皮。
第三年,她们都要死了。
很多人都死了,慧姐儿说,外面死了很多人。
打仗死了很多人,打完仗也死了很多人,大概她们这样的人就是容易死的。
幸好,她们这堆半路集合的一大家子,没有一个人先走,大家就这样躺在地上。
她们很长一段时间都躲在地下,很久都没有看天了。
天还是那么蓝,沙越黄,越显得天蓝。
她们看着天,望着天。
算着天什么时候把她们收走。
阿期回来了,阿期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阿期带来了药。
她们又活了下来。
只是从此,她们只能吃药,她们还必须晒太阳,她们只能在这块土地上才能说话。
杏嫂看着阿贵明明没有锄头,却还在翻地,九爷爷依旧带人去过路商队讨食,却不见商队也在磕头,牛哥儿和慧姐儿偶尔不知去哪里做工,织婆婆和小绵用干草织布。
她知道,她们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但好像还在活着。
杏嫂沉默了一会儿,用一句话结束了自白。
“阿期只是想我们活着而已。”
她看着了空,眼里满是恳求。
了空叹口气,双目哀愁,“我来的缘由,施主应是知晓,既然知晓,那么便知我来此,不是来犯杀戒,而是来度化。”
杏嫂突然说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笑着说,“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对阿期说,“把东西还给大师吧。”
“不可以!”
阿期转过来,指着了空,“你们不是佛主弟子吗,佛不是要普度众生吗,你们不是天天在庙里念经,念「兴出于世,教化度脱无量众生,皆令得道」吗,怎么就不能度我们呢!”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屋子里静悄悄,只有阿期的声音在回荡。
了空却说,“我不读佛经,我不是庙里的弟子。”
阿期愣了愣,“你不是宝光寺的人。”
了空摇头,“我不是宝光寺的人,我只是去那里住过一晚,只是住持说,他可以教我「无影步」,只要我带回被偷走的东西。”
了空耸耸肩,这确实是宝光寺里的僧人做不出来的事情。
阿期牙关一紧,但杏嫂却突然放声大笑。
她笑着说,“原来是位苦行僧。”
了空也笑着点头,“正是正是,阿弥陀佛。”
杏嫂继续说,“那就好,不知大师如何安排我们。”
了空回答,“我会将你们埋葬,然后为你们诵经祈福九九八十一天。”
杏嫂眼底含泪,“好啊,真好,能得大师诵经,我们定能轮回转世。”
阿期抬手打断她们的谈话,“她既然不是宝光寺的人,那么东西就更不能给她。”
阿期忽然起身,手成爪状,无色蛇一刹那就将了空的袈裟缠紧。
了空却满不在乎,仍然安坐,只一手伸出,同时,屋顶处似有金光大掌,霎时,无色蛇就飞出百米外,阿期就被压制在凳子上动作不能。
“哇哦。”
林少言不由鼓掌,“大师好手段。”
林少威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如此普通的,甚至有些老迈的僧人都有这么一手。
阿期的控蛇术她也领教过,虽说有了防备后,击退也容易,不过要做到这种程度还是不容易啊。
尤其那个金光大掌,不知是什么功法,居然已能做到化形于外,还轻松自在,明显那僧人只是随手而为,那阿期已经不能动作。
林少威想,难道师傅夸她天资不俗都是在安慰她吗。
林少威没有想过她俩的年龄差距,独自陷入了沉思。
林少言倒没有想那么多,她看着阿期被禁锢,杏嫂就在一旁担心得查看,看阿期身上没有伤口,才放下心来,又对着了空笑。
她不由叹口气。
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了空说,“你们吃的药,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了。”
杏嫂回答,“那个东西,在阿期的屋子里,我也没有见过。”
了空起身,“那就请施主带路吧。”
两个人走出去,林少言回头看了一眼动也不能动的阿期,对小师妹说了一声,跟着出去了。
回来跟小师妹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