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人,一个不少。
了空双手合十,嘴紧闭着,什么都没说。
林少言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一刻钟后,哭到快昏迷的阿期半躺在一边。
再半刻钟后,杏嫂、阿贵叔、九爷爷、织婆婆、小绵、牛哥和慧姐都吃下了药丸。
“杏嫂!阿贵叔!九爷爷!织婆婆!小绵!牛哥!慧姐!”
阿期声音已经完全嘶哑,哪怕声嘶力竭,都掩盖不了风声。
“杏嫂……娘!”
阿期爬过去,身上的彩衣在地上蜿蜒如奈河。
杏嫂嘴角含笑,身体慢慢变得更加干枯,有分裂出来的人皮在空中打旋。
黄沙地里难得有云遮日,不见阳光。
阿期双手愈去抓住流沙,但流沙哪里抓得住。
云遮日,风吹沙流西,愁堕地,血泪尘埃,尽是死生离别,冥冥重泉凄凄。
了空盘膝坐下,合上双目,合十双手,神情肃穆,就像之前对杏嫂说的,她要为她们念经九九八十一天,度她们早入轮回。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说得什么,完全听不懂
阿期跪在地上,泪水不住往下淌,耳朵里心肺在剧烈跳动。
“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阿期从来不信神,从来就没有神灵,如果真得有神,为什么杏嫂、阿贵叔、九爷爷、织婆婆、小绵、牛哥和慧姐会死!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
阿期望着面前渐渐消散的人,人化作黑色的沙,往天上飘去。
这幅场景不知多少次在她梦里出现过,这幅场景不知多少次让她惊醒过,这幅场景……她永远也不想看见,但偏偏出现在眼前!
为什么!
为什么!
“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
她眼珠通红,愤怒得看向衣衫破旧的僧人。
如果不是这个人,如果不是这个人武功在她之上,她不会毫无反抗之力。
如果不是这个人……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不是这个人,她现在还在跟家人们一起幸福生活!
“枳多迦利,娑婆诃。”
都怪她,都怪她!
杀了她!
她要杀了她,她要杀了她!
阿期撑起身子过去,无色蛇听她的话,瞬间就来到了空的身上。
本来在旁边沉默的林少言两人,看见这一幕,立马拦住蛇和阿期。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阿期叫着喊着,泪水没有停过,五官完全扭曲。
看着这样的阿期,林少言偏过头去,手上的力气不知为何,变小起来。
反而是林少威力度不变,把阿期和蛇拦住。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了空袈裟外的手掌和双脚满是厚茧伤痕,她双目紧闭,面容沉静,经文在风中不停响起。
三遍往生咒后,她慢慢睁开了眼睛,转头。
阿期的眼角已经流下血泪。
她看着她,她也看着她。
“这是往生咒,助成往生之志,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了空说,“跟我一起念吧,念够九九八十一天。”
说完,又看向林少言两人,“你们都有自己的方向,现在是该走的时候了,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听到这话,林少言两人对视一眼,林少言仰仰头,林少威点点头。
两个人也盘膝坐下。
了空摇头不语,没有再看旁人,嘴里又开始了。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
林少言和林少威也跟着念,只是念得磕磕巴巴。
阿期双目无神,黑色的沙在空中如星光盘旋。
“风悠悠啊山悠悠,绿波儿荡着小船走。
树悠悠啊花悠悠,小牛儿带着我来走……”
杏嫂唱到这里,阿贵叔说,“现在咱们可没牛了。”
慧姐大笑起来,指着牛哥说,“这不是有牛吗。”
牛哥也笑,过来把自己抱起来,还有小绵也抱起来。
“牛来啦!哞哞哞!”
她和小绵一直哈哈笑,织婆婆和九爷爷也在笑。
大家都在笑。
阿期也笑起来。
笑得格外难看。
她看着面前念经的三人,走到另一边,无数条蛇在旁边支撑她。
她盘膝坐下,双目不闭。
助往生之志,得生净土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