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盯着手上发亮地羊脂膏,应声道好。她来回翻转着双手还未细细观察,便察觉头顶有一道灼热的视线。
“……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怪吓人的。”
赵渡生突然偏开头不看阿朱,不仅如此,他还顺势将椅子搬到阿朱身侧,整个身子软骨头似的靠在阿朱肩膀上,用一种阿朱看不懂个中意味的奇怪眼神看向阿朱。
其中隐隐闪烁着的期待让阿朱有不好的预感。片刻后,赵渡生不紧不慢地低声道:
“你可以亲亲我吗?”
他轻松地说出口就像轻松地问今天天气如何。赵渡生眼神黑亮,很专注地望着阿朱,眼里的乞求之意茂盛到阿朱无法直视。听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阿朱如遭雷击,谨慎地问:“为什么要亲你?”
她语气不好也就罢了,偏偏身子还往后挪了挪。赵渡生眼泪不要脸地蓄在眼眶里。说来就来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坠在下巴尖儿摇摇欲坠。
“为什么不呢?我做对了事,娘亲就会这么鼓励我。”
赵渡生对阿朱的夸张的动静泰然处理。他自顾自地靠向阿朱的肩膀,如果有机会遮住他流泪的眼睛,阿朱其实能发现他在做举动时的镇定神态。
“啊这样吗?好好好,你别哭了,我亲行了吧。”
赵渡生闻言一边往阿朱靠一边更加努力地做出平日楚楚可怜的扮相。柔光的双颊甚至有细小的绒毛覆在上面,越看越像夏季鲜嫩粉红的桃子。
阿朱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盖章似的重重往赵渡生脸上猛戳了个印子。双唇飞速地点上去又迅速地从赵渡生脸上离开。
赵渡生还未回过神,径自沉浸在极短暂的一瞬,仿佛痴傻了一般,木头似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被亲过的脸颊。
脸颊一阵阵的发烫,软润的触感仿佛还残存在上面。他没继续咋咋呼呼,阿朱自个儿拿着瓷罐左看右看。一时间,两人看起来倒是十分和谐。
尚未羽翼丰满的幼鸟在笼子里用翅膀挪动身体,似乎感受到身旁某种威压,惊慌地缩在角落里张开幼嫩的喙试图发出求救声。
果然,很烦。
凤奴在石门旁的阴影里静静望着一切,望着要抢走他一切的赵渡生,嘴角挂上讽刺的笑意。
蜻蜓点水的一吻乃至于回过神来,脸上除了细密的麻感什么感觉也没有。可赵渡生居然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脸憋到青紫涨红,他急忙拍了阿朱几下。
阿朱眼睁睁看着他脸色变得狰狞,立刻抓着他的双肩来回晃动,又不断地拍打赵渡生的背。“吸气啊!”
阿朱下手重,赵渡生猛地深吸一口气后咳嗽起来,恨不得把肺都给咳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是,我是,不小心呛到了。”又没吃什么,能呛到什么东西,空气吗?阿朱给赵渡生顺完了提不上来的一口气,不甚在意的将赵渡生搭在自己腿上的袖子甩到另一边去。
“小李氏是不是很恐怖?”
阿朱疑惑地反问:“没有啊,你从哪儿听来的?”她用膝盖顶了顶赵渡生的腿叫他闭嘴别乱说话。
赵渡生双手抱着腿,鬼鬼祟祟地瞧了小李氏的房门一眼。
“府里的下人都说她虐待自己的亲儿子……二姨娘说她是个疯子,过年过节她从来不会出来和我们吃顿饭说会儿话。其余人也都说她像女鬼,白天不见人,晚上烛火点得灯火通明,而且,而且……她对我很凶,我不喜欢对我凶的人。”
赵渡生委屈地同阿朱抱怨小李氏是如何在他摔倒时忽略他,又是如何给他一个白眼让他别挡道。本着遇事就躲的做事风格,阿朱劝他:
“那你离她远点不就好了。”
“那也是她该躲着我,我是谁啊!”赵渡生陡然提高音量,生怕小李氏听不见似的喊出来,一副贱嗖嗖的做派。
阿朱有模有样地学了句:“是啊,你是谁啊!”
两人打打闹闹,院子里欢声笑语,窸窸窣窣是两人小声讲话的声音和笑声。
阿朱答应好要给给凤奴缝好的衣服落在竹篮子里。
说好的等他回来衣服就缝好了。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即使是在可控的幻境里,活人也依旧如此让人生厌。祂忽然倦了,一切都是那么无聊,什么善意好心通通都是掩人耳目的假面。
既然如此那就早点结束吧。
祂玩够了,已经等不及欣赏活人临死之际恍然大悟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