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朝羽绷紧下巴轻扬了扬:“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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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四人两两落座。等到服务员把菜上齐,廖祁起身关上了包厢的门。
路余脊背挺得笔直,深深吐出一口气后才开口道:“您现在可以说了吗?”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微弱的颤抖,语气却平淡到近乎冷漠的态度。
晏朝羽顿了顿,看着他眼底防备又疏离的眼神,心里涌起一阵无可奈何。
“其实你应该已经猜到一部分了。”晏朝羽把手里的水杯放下,同样坐直了身子,“我姓晏,全名晏朝羽。我的姐姐叫晏朝云,21年前离家出走后再无音讯。”
“直到两个月前……”晏朝羽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滑过路余身旁坐着的青年,眸色微暗,“因为一些意外,我才终于找到了和她有关的消息。”
“姐姐当初因为结婚的事情和爸妈大吵了一架后主动断掉了和我们的联系。我们谁也没想到她会选择跟着那个男人回到华国。”
“……小余,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突然,但我确实是你舅舅。”
“你有证据吗?”相比起语气略带哽咽的晏朝羽,路余显然冷静得多,“万一是概率问题,只是我们刚好长得比较像呢。不先做个亲子鉴定再下定论吗?”
“不会错的,我们已经做过了,你就是我姐姐的儿子。”
路余眉头微微皱起:“做过了?”
晏朝羽点点头,刚要开口却被廖祁握住了一只手,拦下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后接道:“你去年年末是不是在医院抽过血?”
路余想起自己和路宥嘉做过的骨髓匹配检测,点点头。
“一般抽血化验的样本会在医院保留3~5个月,以供术后复检或抽检。收到消息后我们就联系了江市的各大医院,做了血型匹配。这才确定你确实在江市。”
廖祁把电子版检测报告展示给他看,路余的心脏在确认了报告的真实性后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晏朝羽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陷入沉默,心里百感交集。
路余前二十年的生活被路家隐藏得彻底,他们所能调查收集到的资料寥寥无几。但仅仅是冰山一角,也足以窥见他前二十年的煎熬和痛苦。
路余把手机还给了廖祁,垂着眼睛,再开口时清越的音色染上了一丝低哑:“你们不也是华国人吗,为什么没想过来华国找她。”
“姐姐离开的时候也才二十岁,因为跳过级,刚刚大学毕业。那一架吵完后,你姥姥姥爷也被气伤了,干脆放她去撞了南墙,打算等她主动回来认错。”
“我们虽然是华国人,但从小在国外长大,对华国的印象并不算深刻……就连你的母亲,我的姐姐,也只是在华国游学过程中不幸碰见了你父亲,这才生出了留在华国的想法。”
“在此之前,我们一直以为她会留在国外。因为她当时没来得及正式介绍你的父亲,所以这些年来我们只能从她的大学入手,几乎把那所大学附近的国家全部翻了个底朝天。”
“虽然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已经有你的存在了,但这些年来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你们。”
路余眼眶忍不住一酸。
重生以来,很多事情的发展都超乎了他的预料,比如他的身世,比如他的童年生活。
哪怕遗憾,路余也能劝说自己向前看,朝前走,不再去因为这些陈年旧事影响现在的自己。
可这一次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原来他竟然还有亲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舅舅,还有尚未见面的姥姥姥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到现在才让他知道这件事?
上一世他靠自己勉强活到二十多岁,被洗脑,被软禁,被强行压上手术台落下终身残疾,直到生命中的最后几年,才勉强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他的整个人生都在蒋霏的设计和路峰乾的默许中被毁得彻彻底底。
上一世的他在面对这些时无一刻不在渴盼他的“亲人”能够放过他。
希望有人能够救他于水火。
路余的指尖藏在口袋里,近乎机械性质地反复摩挲着那张薄薄的,设计简单又不失巧思的私人名片。
——Yan集团。
一家在海外地位和梁氏不相上下的公司。无论是财力、地位,还是权势,都远远高于被路峰乾败到亏空贱卖的路氏。
路余控制不住自己心里越来越过激的想法,眼底的情绪朝着无尽头的深渊滑去。
廖祁像是看出了他沉默背后的隐晦含义,轻拍了拍自己身边人的手背把人安抚下来后,转头看向逃避似的垂着眸不和他们对视的路余,问他:
“你知道你右耳朵上的耳洞是怎么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