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毯一路蔓延,年轻的志愿者在幕后登记名册,大理石瓷砖表面映出头顶的水晶吊灯,光线影影绰绰,苏闻青上面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时隔七年,她再一次踏足这座星光舞台。
她的咖位不大,所以座位在第9排靠边的位置。苏闻青拎着裙摆徐徐走过,四面的电子屏上环绕着提名的剧集,她的步调有意放慢,把《金钱至上》的海报看了两次。
等她落座,海报远远地化作一个小点儿,在第4排,和她隔了有小十米的距离。
颁奖典礼,众星群聚,追逐内陆电视剧的最高奖项。
苏闻青攥着拳。
手机又震动了两下,Amy提醒她不要有太大的压力。灯光逐渐熄灭,她盯着手上的唯一光源,Amy在落地窗前那句狂妄至极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金鹰,飞天,白玉兰,华鼎。跟我混,你最起码拿个大满贯。”
声音如魔咒,贯穿心房,苏闻青的呼气很轻,身体逐渐亢奋起来。
舞台上,一粒人影缓缓移动。主持人身姿挺拔,开幕致词流畅如音符,随后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大屏幕上也缓缓浮现出本场的第一个奖项:
白玉兰最佳故事片奖。
会场灯光熄灭,寂静无声,唯有入围奖项的电视剧在大屏上轮番滚动。
《金钱至上》的参考片段,正是苏闻青大结局时那段火出圈的长镜头。
沙滩,海浪,和紫色长裙,以及女主最后的回头。
她看向镜头,苏闻青也与她对视,与一年前的自己对视。
颤动的眼睫在这一刻平息下来。胸腔陡然开阔,心脏化作一只小鸟,扑棱着翅膀,飞向遥远的舞台,飞向全场黑暗下仅亮着的那一片光束。
独属于胜利者的光束。
屏幕轮播结束,冷白的灯光扫射全场,速度快到令人眼花缭乱,苏闻青的呼气也随着白光轮到眼前而紊乱。掌心一片濡湿,心脏即将跳出嗓子眼,冷光刺目,主持人那激动又高昂的声音划破黑暗——
“获得第50届白玉兰最佳故事片奖的剧集是!”
“《金钱至上》!”
说到片名时,主持人的声音一字一顿,又铿锵有力,像一块块巨石,从遥远的舞台正中第9排的边缘位置。
苏闻青像在冬天被泼了一壶热水,刹那间暖意遍布全身。可极热后是极冷,会场的冷气充足,吹像被汗水濡湿的后背。
大屏幕上出现她的脸时,她恰好打了个哆嗦,目光空洞,像大喜大悲后出现的短暂的呆滞。
苏闻青轻呼了一口气,随即挂上了一副营业的笑容。
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目光所及皆是《金钱至上》的巨幅海报,从前4排到第20排,此刻她不用起身,不用放慢步调,抬眼就能看见她自己所饰演的女主。
女主回眸,苏闻青再次与她对视,鼻腔猛然一酸,眼睛被强光瓷出两行眼泪。
泪水积蓄在眼眶,接连不断地流淌在脸颊,苏闻青控制不住眼泪的走向,没法哭得梨花带雨,泪如繁星,更没法红着眼眶给予镜头一个破碎的微笑。现在她美不起来,没有表情管理,甚至于肩膀也随着哭泣而上下颤动。
她的妆造不高级,假睫毛会粘连,眼妆会晕开,底妆也会浮粉,或许有狗仔会拍丑照,然后营销号大肆抨击她的表情管理,关于容貌的黑词条也随之而来。
苏闻青捂住了脸。
……
“喂,你还好吗?”
直到她屏住呼吸硬按下抽泣,憋得快要晕厥的时候,一个柔软的女声在她耳边传来。
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你不记得我了吗?”女生弯下腰,递给她一张纸,“我是姚章,5年前和你一起拍《透明人》的那个。”
“就是教你用眨眼代替揉眼的那个。”姚章用力眨了眨眼。
苏闻青接过纸巾,牢牢攥在手里。
半晌,她破涕为笑。
“你也混到今天了。”
奖项尘埃落定,围绕在苏闻青身上的谣言不攻自破。它们没有消失,或许还在互联网的角落叫嚣,可现在的苏闻青已然有了和他们叫板的能力。
演员拥有了作品,就像华丽的皮囊里生出骨肉,才能挺直腰杆,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荆棘丛里站定生根。
几乎是在颁奖的统一时间,苏闻青的工作室就发布了一条律师函。
私生女,整容,膝盖填水泥增高,用身体交换资源,演技拉胯,三观不正……
工作室控诉姜非出狱后和娱乐圈扒哥联手抹黑自家艺人和幕后工作者,虽然已经删帖,但转发扩散的人数已过5万,工作室有权追责名誉权。
当天晚上,苏闻青获奖,工作室发律师函,姜非二进宫,千万红包发送,和《将离冬盛》的演员阵容,诸多消息先后发布。
躺在自家的大床上,苏闻青把官宣的番位一连截了几十张。
一番,苏闻青。苏闻青,一番。
把流量甩在身后的一番大女主,半年间从糊糊一跃成95top的一番大女主!
身体来回翻滚,在床上扭成蛆,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苏闻青挂着两个黑眼圈去付阑珊的工作室拍定妆照。
工作室在北城,早上6点的飞机,宽阔的帽檐挡住了苏闻青的白眼——
困得翻白眼。
进门的那一刻,渔夫帽被门框打落,苏闻青的白眼还没翻下来,余光一瞥,浑身顿时一个机灵。
宋豫在影棚看着她,并严严实实地挨了她的一记白眼。
捡起帽子,苏闻青心里一阵懊恼,又在宋豫的注视下戴上了帽子。
“苏老师早,合作愉快。”众目睽睽下,宋豫向苏闻青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