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歌,你看着我。”顾远征轻声唤她。
月色笼罩在两人身上,今晚的月光格外柔和,有风轻轻吹过,四周静谧,只能听到竹叶肃肃的声音。
陆遥歌抬起头,迎上顾远征的目光。
“你相信我的,对吗?”他的声音恳切,双手始终搀扶着她。
陆遥歌就这样看着他的眼睛,以前只觉得顾远征长得剑眉星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而如今他的眼神里却多了很多关切和柔情,这让她觉得,似乎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
“我自然是相信公子的,”陆遥歌的情绪平复了很多,将眼神瞥向别处,“刚刚是我失态了。”
“你若相信我,我必护你阿弟阿妹周全。”顾远征从不轻易许诺,一旦承诺,必肝胆相照。
“张姨娘没生子前,应该不会伤害阿弟性命,”陆遥歌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我会想办法救他,在那之前,还麻烦公子帮忙关照。”
“你我之间,不必说麻烦。”见陆遥歌有所缓和,顾远征这才放下心来。
“你要快些振作起来,那些被崔六威胁的百姓,还等着你去扳倒他。”
提到这事,陆遥歌连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对顾远征说:“公子,我已想好扳倒那人牙子的计策。”
“竟这么快?”顾远征的眼中有意外,好奇追问,“是何计策?”
“那崔六虽只拐卖良家民女,却是那胡姬酒肆的常客,竟日日都要寻欢作乐一番。”
陆遥歌看向顾远征,问他:“公子,你是想扳倒崔六这个人?还是想扳倒崔六身后的胡人势力?”
“以你来看,扳倒崔六该如何去做?”顾远征耐心想了想,耐心问道,“扳倒他身后的势力,又该如何去做?”
“扳倒崔六很容易,”陆遥歌眼睛微肿着,语气淡定,“我只需扮作那胡姬,赐他一杯毒酒,直接送他上路。”
陆遥歌竟比顾远征想得还要勇敢。
但他仍旧担心她的安危,“他若是认出了你,你会很危险。”
“那崔六虽是人精,但也极为好色,我若穿上那艳丽的胡姬服,戴上面纱,他未必能认出我来。”
跟陆遥歌相处越久,顾远征便越欣赏她身上的聪慧和果决。
“你若毒死了他,不怕那衙门抓你问罪?”
陆遥歌轻笑,“那崔六坏事做尽,得罪人众多,官府忌惮胡人势力,才对他纵容。但若他暴毙,官府也只觉得是胡人灭口,或是被仇人报复,皆庆幸这长安少了个祸害,不会再深究的。”
顾远征赞许地点头,细细思考,既没否决她,但也没赞同。
“计划是好的。我平日杀那些贪官污吏,手起刀落,已习惯了。可你第一次杀人,难免会因害怕起疏漏,若是人没杀成,反倒暴露了自己,你该如何自保?”
“害怕是肯定会有的,我只是百姓,既没熊心,也无豹胆,”陆遥歌低头,叹了口气,“可总要有人站出来,为民除害。”
这崔六在长安为非作歹多年,不知害了多少无辜少女,拆散了多少幸福家庭,陆遥歌既已答应过那些亲属们,便要遵守约定,不再让那崔六危害人间。
“若是想扳倒崔六背后的势力,又该如何?”顾远征问她。
“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绑了他,问他背后指使是谁,”陆遥歌顿了顿,“但他嘴很严,怕胡人报复,恐怕不会道出实情。”
“另一种办法,则需接近他,找出跟他接头的那个人,然后细细调查,”陆遥歌仔细盘算,又有些懊恼,看向顾远征,“公子,若为了长安百姓着想,这崔六留不了。”
顾远征明白她的意思,崔六背后的势力根深蒂固,就算调查清楚,也未必能瞬间瓦解对方,但崔六留在这世上一天,便不知有多少豆蔻少女遭受其害。
“这崔六留不了,我们明日便取他性命。”顾远征语气沉着,看向陆遥歌,“但我会陪着你,我们一同去杀他。”
第二日,陆遥歌穿着那胡姬衣裙,出现在胡姬酒肆中。
顾远征扮作酒客,身上依旧是那套墨色衣衫,手持一长扇,踱步走进去,世人只识他面戴面具时的模样,却不知真实样貌的他,也有风度翩翩的一面。
大概气质太过卓然,顾远征刚一踏进酒肆,便有几个胡姬围了上来,热情把他迎到坐席里去。
初次出入这种场合,顾远征有些局促,远远坐在一旁,目光却始终追随陆遥歌的身影。
陆遥歌虽是中原人,穿上胡姬裙却别有一番风采,那长裙是鲜艳的大红色,周身用金线刺绣成花瓣形状,面戴黄色薄纱遮住容颜,露出一双好看眼睛,格外风情万种。
陆遥歌在酒肆中寻找崔六的身影,无意间转过头,迎上了顾远征的目光。
她装作不认识他,看向他身旁热情喂他喝酒的胡姬时,轻微蹙了下眉。
而他的脸,在和她对视的一瞬间,竟有了一丝明显的红晕。
“今日不醉不归!”一道声音皆将二人拉回了现实中。
崔六姗姗来迟,谄媚地向怀中胡姬道歉:“今日来得晚了些,娘子莫恼,多罚我些酒便是。”
说罢,去了平日的专座,笑着问身旁的胡姬:“回纥大人可到了?”
“还没。”那胡姬用蹩脚的中原话回了他。
“那今日我可要好好罚他酒喝!”崔六大笑道。
陆遥歌走到他面前,径自坐下来,也没说什么,主动给崔六倒了杯酒,捧到他面前。
“这位小娘子,面生得很呐,”崔六竟真没认出陆遥歌,接过她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眯着眼问,“是新来的吗?”